绥安穿着厚厚的胭脂红锦缎袄裙,领口和袖口镶着蓬松的银狐毛,衬得小脸莹白如玉。她裹着厚厚的锦被,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大病初愈的倦怠如同薄雾,还未完全散去,萦绕在她微蹙的眉宇间。那双曾经盛满星辰的大眼睛,此刻少了几分跳脱,多了几分沉静的思索,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她手里捧着一本摊开的《工部营造法式》,目光却穿透书页,落在窗外那片被冰雪统治的、死寂的庭院。
风雪呼啸着掠过光秃的枝桢,卷起漫天雪沫,如同白色的幽灵在窗外狂舞。殿内暖炉的火光跳跃着,在她清澈的眼眸里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她看到庭院角落里,一个穿着单薄棉袄的小内侍,正佝偻着身子,费力地用铁锹铲着台阶上厚厚的积雪。寒风卷起雪沫,扑打在他冻得通红的脸上和手上。他铲几下,就不得不停下来,用力地搓着几乎失去知觉的手,对着掌心呵出几口微薄的白气,随即又咬牙继续。那单薄的身影在漫天风雪中,渺小得像一片随时会被卷走的枯叶。
绥安的心,像是被那寒风中颤抖的身影狠狠揪了一下。她的小手下意识地攥紧了锦被的边缘,指节微微发白。曜哥哥口中“冻得跟石头似的烤饼”,父皇朱批下那些关于棉衣调拨的奏折,此刻都化作了眼前这个在风雪中挣扎的身影,如此清晰,如此刺骨。
“母后……”她转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手指着窗外,“他……冷吗?”
苏楚歆顺着女儿的指尖望去,看到那个在风雪中劳作的小内侍,眼中掠过一丝怜悯,轻轻叹了口气:“深宫内外,总有些人,要在这样的天气里当差。各宫炭火份例有限,暖炉也不是人人都能围着……”
绥安的小眉头蹙得更紧了。她看着那小内侍又一次停下,用力跺着冻僵的脚,呵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撕碎。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无力感涌上心头。她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本描绘着宏伟堤坝、精巧宫殿的《工部营造法式》,又想起自己画的那张歪歪扭扭的“稻鱼共生”草图。那些图纸上的线条,此刻仿佛都失去了温度,变得遥远而冰冷。再坚固的堤坝,再温暖的宫殿,似乎都无法触及这深宫角落里的刺骨寒意。
就在这时,殿门被推开,一股凛冽的寒气裹挟着雪花卷了进来!苏景曜大步流星地跨入,玄青色的大氅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肩头甚至结了一层薄冰,如同披着银甲的武士。他摘下沾满雪花的皮帽,用力跺了跺脚,带起一阵雪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