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相邦府的吕小姐。她聪慧绝伦,代表的是相邦大人的权势与《吕氏春秋》所立的道统。
然则,先生也知,相邦如今盛极而衰之势已现,尤其是在长安君之事后,大王与相邦的裂痕已无法弥补。吕小姐这条线,是锦上添花之物,却非雪中送炭之基。联姻相邦府,更像是登上一艘华丽却可能即将沉没的大船。”
“其二,公主嬴卿。她代表的是王上天威,是无上君权。此乃最尊贵,亦是最危险的一条路。伴君如伴虎,先生今日得王上青眼,明日或因一言不慎便万劫不复。王权是可借之势,却绝非可依之根。”
董余的目光变得灼热起来,他伸出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代表秦军大营的位置。
“唯有其三,蒙氏!蒙家数代为将,执掌大秦最精锐的兵锋,门生故吏遍布军中,是大秦国祚的磐石!相邦会老,君心会变,唯有这支百战之师,才是最稳固的力量!
先生的‘义兵’之策,若无军方鼎力支持,便是空中楼阁。娶了蒙瑶,先生便不是一个朝堂上的孤臣,而是真正在军中有了自己的根!这根基,比相邦府的权,比王上的恩,都来得更实在,更可靠!”
董余的这番话,如同一把利刃,精准地切开了李斯面前错综复杂的局面,将利弊得失赤裸裸地摆了出来。
李斯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董余说的没错,吕娥蓉是他的精神知己与政治盟友,但吕不韦的时代正在落幕;嬴卿是通往权力核心的捷径,却也通往深渊;而蒙瑶,代表的是最纯粹、最强大的力量,暴力。
“可我若应下蒙家,又该如何向相邦府交代?”李斯终于缓缓开口,这既是问题,也是考校。
“先生,何须交代?”董余眼中精光一闪,“强者,从不需向昨日的盟友解释为何要拥抱更强的未来。更何况,学生有一策,可解此局。”
“说。”
“先应下,但秘而不宣。”董余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先生可与蒙将军私下立下婚约,但不公之于众。对外,您与相邦府的婚事依旧是咸阳城的热议。如此,既能以蒙家为里,稳固军中根基,又能以吕家为表,在朝堂上继续借重相邦余威。
一里一表,一明一暗,方是万全之策。待到时机成熟,这盘棋究竟如何落子,主动权便尽在先生手中!”
这番话,充满了权谋的冰冷与精准,将婚姻彻底视为了可以随时调整的筹码。
李斯看着董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赞许,也有一丝现代灵魂深处的不适。但他很快便将那丝不适压了下去。身处战国这血腥棋盘,容不得半分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