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连嬴政都为之一愣。
赵高朗声道:“此辈不识天恩,辜负大王栽培,泄露军国大事,乃叛逆之举,当杀!非但当杀,还应株连其族,以儆效尤!否则,何以显大王雷霆之威!”
嬴政眯起了眼:“哦?你倒是个明白人。那你可知,你也在其中?”
“臣,知罪。”赵高再次叩首,声调却陡然一转,变得沉痛而恳切,“然,臣有一惑,请大王解之。”
“讲。”
“大王欲坑杀我等,是为泄愤,还是为铸剑?”
嬴政眉头一皱。
赵高继续道:“若为泄愤,七十三颗头颅,不过一抔黄土,污了渭水,脏了大王之名,数年后便无人记起。大王之怒,岂是这般廉价?”
“若为铸剑,则此法大谬!”赵高的声音铿锵有力,“这七十三人,是大王亲手挑选的铁胚,亲手淬炼的璞玉!如今,其中一块铁胚有了裂痕,大王便要将整炉的精铁全部抛弃么?这不是明主所为,是……是败家之举啊!”
“放肆!”王绾厉声喝道。
嬴政却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些许兴趣。
赵高仿佛没看到王绾的怒斥,他抬起头,双目灼灼地直视着嬴政:“大王,真正的驭人之术,不在于简单的生杀予夺。而在于让人生不如死,又对您感恩戴德!今日之事,乃天赐良机!”
“大王可将我等尽数下狱,施以酷刑,但不杀。让我们在无尽的黑暗与恐惧中,深切体会到何为天威难测!而后,您再以君王之仁,赦免我等死罪,让我等戴罪立功。
从此往后,这七十三人,将不再是您的‘门生’,而是您手中最忠诚、最不惧死亡的‘死士’!他们的命是您给的,他们的荣耀是您赐的,他们的灵魂深处将永远烙印着对您的敬畏!一把会思考、会恐惧、会感恩的剑,远比一把冰冷的死物,要锋利百倍!”
他最后,再次重重叩首,额头触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今日,大王只需降下雷霆,他日再施以雨露,便可收获七十三柄,为大王扫平天下的不二之臣!臣请大王,行铸剑之术,而非泄愤之举!”
章台宫内,死一般的寂静。嬴政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赵高。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考究:“你的铸剑之术听起来不错。但那根毒草,依旧藏在其中。寡人要的是忠诚,不是一群心怀鬼胎之人。按你所言,如何将真正的叛徒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