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影,就盘腿坐在那破板床的阴影里。
郭大先生。
油灯光太暗,只能照出他一个模糊的轮廓。瘦,瘦得像一把干柴,裹在一件看不出年代、辨不出颜色的破旧袍子里,袍子又宽又大,空荡荡地罩在身上。脸完全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两点极其微弱、像是随时会熄灭的幽光,大概是眼睛的位置。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块深埋在泥土里的老树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死气。不是三姑奶那种刚中邪的邪气,是一种……仿佛已经在这里枯坐了几百年的、沉淀下来的、冰冷的腐朽气。
“靠……靠山屯栓柱……给……给郭大先生磕头了……”我腿一软,又想跪下。
“省了。”阴影里那沙哑的声音打断我,干涩得像砂纸刮木头,“东西……带来了?”
“东西?”我一愣,脑子一片空白。
“你爹……让你空着手来?”郭大先生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但那两点幽光似乎闪烁了一下,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我猛地想起爹最后那句话!“……求他老人家救命!……带上东西!” 我当时吓懵了,只顾着跑,根本没问带啥东西!
“没……没带……”我脸臊得通红,结结巴巴,“我爹……我爹就说求您救命……没说……没说带啥……”
“呵……”阴影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一丝嘲讽意味的嗤笑,像是夜枭在枯枝上磨爪子,“……栓柱他爹……还是那么……莽撞……”
我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急又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