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军第二师师长于彦禄立于望楼,手中三角令旗猛挥,三十架裹着棉被的楯车从高粱地冲出,车底藏着的抬枪手专打马腿。
成明坐骑前蹄中弹,栽倒时瞥见亲兵统领萨炳阿的头颅正被牛车轱辘碾进泥淖。
残阳将洛水染成紫红时,溃兵如决堤之水涌向朝邑城。
城门守备刚放下吊桥,革命军探子已混在乱军中攀上城垛。
成明赤着左脚逃进文昌阁,耳畔尽是城外此起彼伏的爆破声——义军工兵正在掘地道炸城墙。
八月朔日的硝烟还未散尽,于彦禄踩着满地黄铜弹壳登上杨家河堤。
这位留着八字胡,长马脸,王河村村长,如今的第二师师长摘下单片水晶镜,对着河滩上冒着青烟的劈山炮残骸轻吹镜片:"成明连咱们的第二师都啃不动,清军能打到西安吗?."
话未说完突然转身,望远镜重重磕在副官胸甲上:"三号烽燧台为何还剩半截?"
十里外的朝邑城头,溃兵正用门板修补箭楼缺口。
成明裹着沾血的麒麟补服瘫坐在城隍庙戏台,耳畔突然炸开闷雷——不是炮声,是于彦禄麾下工兵营在炸堤泄洪。
浑浊的洛河水漫过护城河渠,将清军布在城东的二百箱地雷冲成了泡烂的炮仗。
"给胜保大人的鸡毛信改八百里加急!"
成明踹翻香案,却见亲兵捧着沾泥的蜡丸跪在阶前。这是三天前埋在西关槐树下的密报,上面胜保的花押旁赫然添了道朱批:尔部既受皇恩,当效周遇吉故事。
戏台下的溃兵突然骚动,几个陕西口音的货郎正扯着嗓门叫卖:"潼关的麦饼,洛南的醋!"
竹筐掀开尽是《讨清檄文》,守军刚要放箭,货郎挑起担子钻进地道——正是月前革命军假扮商队挖的暗渠。
于彦禄此时却在二十里外的龙王庙摆棋。
他捏着黑车吃掉落单的红马,对正在测绘沙盘的副师长陈林笑道:"胜保的援军走到崤山就该腿软了,咱们给潼关驿道加点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