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嗡”很低沉,闷闷的,像块深埋地底的青铜被冻土拱了一下,短促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可怀里江屿的身体,却极其轻微地一震。
我猛地低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是那块嵌在他胸口的邪门铜斑又闹什么幺蛾子。
他依旧闭着眼,灰败的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有眉头因为刚才那细微的震动又拧紧了些,额角渗出点新的冷汗。攥着我戒指的手倒是没松劲儿,指节还绷着,冰凉的,硌人。
虚惊一场?
我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下来,这才觉出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蚀骨的阴寒在左半边身子里盘踞,冻得人直想打摆子。胃里空得发慌,小石头给的那小半块硬馍,早化成了酸水,烧得喉咙眼疼。
堂屋里死寂。王婆子还脸朝下趴着没动静,大概是真晕了。小石头缩在墙角,抱着膝盖,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熬不住困劲儿,睡着了。惨白的光从门洞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冷冰冰的影子。
得动起来。不能这么干熬着。江屿这破身子要暖,要吃的。这破屋子也得收拾,不然不等那撑黑伞的瘟神回来,冻也冻死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江屿沉重的脑袋从我腿上挪开,让他枕着那团破棉袄。刚一动,他喉咙里就发出一声模糊的闷哼,攥着我戒指的手猛地收紧!
“嘶…”我疼得抽气,赶紧低声安抚,“不动你!躺着!我去弄点热的!”
他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本能反应。攥着的手力道松了那么一丝丝,指节依旧绷着,没撒开。眼睛倒是没睁。
费了好大劲,才把自己从他沉重的半边身子下挪出来。半边麻痹的身体像是生了锈,每动一下都嘎吱作响。我撑着冰冷掉渣的土墙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才拖着发麻的左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灶房挪。
灶房比堂屋更冷,像个冰窖。水缸里的水结了层薄冰。角落堆着点柴火,湿漉漉的,带着寒气。我哆嗦着,从怀里掏出最后半盒火柴——济生堂买药时顺手拿的。划了好几根,才勉强点燃一点微弱的火苗,塞进冰冷的灶膛里。
火苗舔舐着潮湿的柴火,发出噼啪的爆响,呛人的浓烟倒灌出来,熏得我眼泪直流,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左边肋下的筋骨,疼得钻心。我咬着牙,用烧火棍死命地拨弄,让那点可怜的火星子尽量燎着湿柴。
浓烟弥漫,灶房里乌烟瘴气。好不容易,那点微弱的火苗才挣扎着旺了一点,舔舐着冰冷的锅底,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