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哥…”小石头抱着我的腿,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全是担忧和不舍。
江屿没看孩子,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我脸上。我站在堂屋门口的阴影里,后背的伤口被厚棉袄捂着,又被这紧张的气氛一激,一阵阵闷闷地疼。昨晚他昏死过去前那声嘶力竭的“把蜜弄干净…我有法子卖出去”,还有他攥着我手腕时那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指痕,像烙印一样刻在骨头里。
四目相对。他眼底那簇冷火似乎跳跃了一下,里面翻涌着太多东西——未散的痛楚,沉重的责任,还有一丝极力压制的、对我的担忧。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朝我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下头。那眼神,胜过千言万语,是无声的嘱托,是沉重的信任,更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走吧。”江屿收回目光,不再看任何人,声音低沉而坚定。他没用别人搀扶,左手抓住爬犁车粗粝的辕木,借力稳住还有些虚浮的身体,率先一步踏出了院门。那只吊在胸前的伤臂,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老耿立刻跟上,走到青骡子旁边,熟练地牵起缰绳。赵大柱红着眼,狠狠拍了一下那头老黄牛的屁股,老牛“哞”地低叫一声,拉着沉重的爬犁,轱辘碾过冻硬的泥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也跟了上去。
两架爬犁,一头青骡,一头老牛,两个沉默而伤痕累累的男人,载着靠山屯几乎全部的希望和孤注一掷的赌注,碾过村口那片被新雪覆盖、却依旧透着不祥气息的冻土堆,朝着被群山封锁的、通往镇子的方向,艰难地挪动。
车轮和爬犁的辙印,深深嵌入泥泞的雪地,一路蜿蜒,指向远方。
直到那两架爬犁和两个背影彻底消失在覆满厚雪的山坳口,变成雪原上两个缓慢移动的小黑点,我才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后背的闷痛似乎也随着这口气泄掉了一些。小石头紧紧抓着我的手,小手冰凉。
“回屋吧,晚丫头,外头冷。”王婶叹了口气,过来拉我,“江小子…是个有主意的,又有老耿跟着…兴许…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