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林先生?”楚韵的目光瞬间从印章移向沈观澜,带着深深的敬意与了然,“难怪。也只有沈老那般胸襟学养,才配得上如此神物。”她看向沈观澜的眼神,多了几分亲近与同道的意味。文物修复师与真正懂古、惜古的藏家之间,往往有着无需言语的默契。
“楚工过誉了。”沈观澜微微欠身。
楚韵这才想起正事,神色重新变得郑重。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托着的紫檀木盘放在茶台上,动作轻柔地解开深蓝色丝绸的系带,如同开启一个尘封千年的秘密。
丝绸滑落,露出里面一个长条形、通体由深紫色金丝楠木制成的画盒。盒盖表面没有任何雕饰,只以天然木纹为美,流淌着如同云雾般的金色纹理,古朴而内敛。楚韵戴上薄如蝉翼的纯白棉质手套,指尖以特定的力道和角度,轻巧地拨开画盒两侧的象牙暗扣。
“咔哒”一声轻响,盒盖缓缓开启。
一股更加浓烈、也更加复杂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如同打开了尘封的地宫:浓重的、带着土沁和霉菌气息的绢丝味道;古墨历经岁月氧化后特有的、醇厚中带着微酸的松烟味;矿物颜料(石青、石绿、朱砂)沉淀后散发的、冷冽的矿石气息;还有因虫蛀、水渍、折叠而产生的、如同朽木般的衰败感……这些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用气味勾勒的、关于时间与损伤的沉重画卷。
楚韵的动作轻缓得如同对待初生的婴儿。她用特制的玉质画叉,极其谨慎地从楠木画盒中引出一幅绢本长卷。画卷缓缓展开在铺着特制白色桑皮纸的宽大修复台上。
灯光下,这幅名为《江天楼阁图》的古画,显露出令人痛心的残损真容。
绢底早已失去了昔日雪白的光泽,呈现出一种不均匀的灰黄色调,多处布满深褐色的水渍污痕和霉斑,如同丑陋的伤疤。画面中心,那座巍峨的江畔楼阁,其飞檐斗拱处,一道狰狞的撕裂伤口贯穿了绢本!裂缝边缘的绢丝如同被灼烧过般焦脆卷曲,断裂的丝缕无助地支棱着。楼阁旁的几株古树,枝叶处有大片虫蛀的孔洞,密密麻麻,触目惊心。更令人揪心的是,画卷右下角描绘烟波江面的部分,有大片颜料剥落,露出底下灰暗的绢底,只留下模糊的色块轮廓。整幅画,气韵滞涩,神光黯淡,如同一位饱受摧残、行将就木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