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西街棺材铺的梆子声混着叫卖声炸开。姜黎翘着二郎腿坐在“阎罗医馆”的牌匾下,赤脚碾着满地药渣,织金裙裾燎着三更天没灭的鬼火,把青石板烙出个歪歪扭扭的“疯”字。青杏蹲在门槛上剥蒜,腕间银铃每晃一下,檐角挂的酸菜坛就跟着颤三颤。
“姜神医——哎哟喂我的亲祖宗!”绸缎庄李掌柜连滚带爬扑到台阶前,裤腰带上别着个鎏金夜壶,“您快瞧瞧我这肚子,昨儿吃了您开的‘含笑半步癫’,这会儿肠子打结似的疼!”
姜黎刀尖挑起块麦芽糖,对着日头眯起眼:“疼就对了。”糖块啪地砸在他油光锃亮的脑门上,“姑奶奶的方子专治黑心肝——您上个月往赈灾布匹里掺烂麻絮的时候,肠子怎么不打结?”
檐下看热闹的乞丐们哄笑成一团。青杏突然抄起腌蒜坛子泼过去,酸汁泼得李掌柜原地蹦起三尺高:“哎哟这什么玩意儿!辣眼睛!”
“新腌的‘见钱眼开消食散’。”姜黎赤脚踩碎滚到脚边的蒜头,毒粉混着蒜汁溅在李掌柜锦靴上,“诊金二十两,现银还是棺材?”
街角突然传来马蹄声。八匹雪驹拉着的鎏金马车碾过青石板,车帘掀开的刹那,萧景珩蟒袍玉带的身影惊飞满树麻雀。他指尖弹过车辕上挂的翡翠算盘,算珠撞出个清凌凌的调子:“爱妃这医馆热闹得很。”目光扫过李掌柜裤裆下漫开的水渍,“本王添个彩头——尿裤子者,诊金翻倍。”
“翻你祖宗的裤腰带!”姜黎银簪尖戳进药碾子,碾得铁器火星四溅,“王爷大清早不去收保护费,搁我这阎罗殿唱什么《怜香惜玉》?”
萧景珩踏着满地蒜皮踱进来,蟒袍下摆扫过药柜时,暗格里的砒霜罐突然叮咚作响。他拎起罐子晃了晃,唇角勾起抹笑:“爱妃的嫁妆备得齐全。”指尖蘸了点砒霜粉抹在唇上,“砒霜拌蜜,正合本王口味。”
“毒死你省心!”姜黎抄起捣药杵砸过去,杵头裹着昨夜没撒完的合欢散。萧景珩偏头躲过,药粉正泼进门外看热闹的县太爷茶碗里。老头儿咂摸两口,突然扯开官服当街跳起胡旋舞:“本官要升天啦——嗝!”
青杏的银铃铛差点笑掉。她机械手往酸菜坛里一掏,捞出块冻得梆硬的酱黄瓜:“娘子,周记酱园送的新货。”瓜皮上赫然刻着个歪扭的“瑾”字,“说是掌柜亲自腌的,奴婢尝着有股铁锈味。”
姜黎刀尖挑起酱黄瓜,日光下细看竟渗出丝血水。檐角酸菜坛突然集体嗡鸣,坛口菌丝疯长成个“天”字。她染毒的指甲掐断菌丝,毒粉簌簌落在萧景珩蟒袍上:“哟,有人往姑奶奶的腌菜坛里塞耗子屎了。”
萧景珩掸了掸衣襟,毒粉遇风凝成只鎏金蝎子爬进他袖口。他倚着药柜剥松子,果壳在掌心排成个卦象:“西街棺材铺新进了三百口柳木棺。”松仁抛进姜黎捣药的臼里,“棺底刻的符咒,与爱妃锁骨下的凤凰纹倒是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