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带着一股金属特有的腥气,直直灌入沈默的肺里。他站在金茂大厦地下三层的电梯厅,头顶惨白的灯光毫无温度地泼洒下来,将他孤零零的影子钉在光洁如镜、倒映出另一个扭曲自己的花岗岩地面上。四周一片死寂,只有远处某个通风管道深处,传来一阵阵有气无力的嗡鸣,像是这庞大建筑垂死的喘息。空气沉滞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显得粘稠而费力。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一下,又一下,敲打着紧绷的肋骨。沈默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刺痛,这刺痛像一根救命稻草,让他从这片令人窒息的冰冷孤寂里,勉强抓住了一点“活着”的实感。他再次抬头,看向那两扇紧闭的、仿佛永远不会再开启的银色电梯门。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是五分钟?还是十分钟?每一秒都被恐惧拉得无比漫长。电梯上方猩红的数字固执地停驻在“B3”,纹丝不动,像一只嘲弄的独眼,冷冷地俯视着他。
一股寒意,比这地下三层的空调冷风更刺骨,悄然爬上他的脊椎。不能再等了。沈默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用身体撞向那冰冷的召唤按钮。
“叮——!”
一声清脆得近乎刺耳的电子音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凝固的死寂。沈默的心脏像是被这声音狠狠攥住,骤然一缩。他惊得后退半步,背脊重重撞在身后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墙面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瞬间蔓延开来。
面前的电梯门,那两扇巨大、厚重、反射着惨白灯光的金属门,像是被无形的巨手从中扒开,平滑地向两侧无声滑开。门内轿厢顶部的灯光倾泻而出,刺得沈默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一股混杂着劣质香水、汗味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陈腐而冰冷的气息,猛地从轿厢内扑了出来,沉重地拍打在沈默的脸上。他胃里一阵翻搅,几欲作呕。
轿厢里空无一人。
惨白的灯光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将轿厢内部每一个角落都照得纤毫毕现,冰冷,空旷,带着一种非人间的洁净感。
沈默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咽下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理智在尖叫着危险,催促他立刻逃离这个如同巨大金属棺材的地方。然而,另一股更原始、更蛮横的力量——对彻底陷入未知黑暗的恐惧——却死死地攫住了他的双脚。身后那巨大空旷的地下空间,此刻比眼前这口“棺材”显得更加深不可测,更加令人绝望。
他深吸了一口那浑浊冰冷的空气,仿佛给自己注入一丝虚假的勇气,然后几乎是闭着眼,一步跨了进去。
电梯内部的空间比想象中更逼仄。冰冷的金属墙壁触手可及,光滑的表面倒映着他苍白失血的脸,模糊而扭曲。他转过身,面对着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和那一排排列整齐的楼层按钮。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伸向那个标注着“1F”的圆形按钮。离开这里,回到地面,回到阳光和人群中去——这是此刻唯一清晰的念头。
就在他的指尖距离那冰冷的金属按钮仅剩毫厘之遥的刹那——
“嗡…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