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在佛堂里打了个旋,青烟缭绕间,赵母手中的菩提串珠突然“啪”地断了线。一百零八颗星月菩提滚落满地,在青砖地上敲出细碎的声响,宛如她骤然失衡的心跳。
供桌上的鎏金观音像垂着眼,慈悲的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手指上。玛瑙戒指刮过紫檀供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香灰扑簌簌落在她墨绿色的旗袍下摆。
“当真同房了?”她攥着手机霍然起身,翡翠耳坠撞在腮边生疼,“快,把库房里那对老坑翡翠镯子……”话到一半突然顿住,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掌心,“不,取上个月秋拍那套清宫文房四宝。”
她望着观音像前跳动的烛火,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暴雨夜——她也是这样跪在这里,求菩萨赐她一个孩子。如今供桌上多了块瑞士钻表,秒针跳动的节奏竟与当年雨打芭蕉的声响重合。
雕花木梯响起沉闷的脚步声时,颜嫣正踮脚擦拭二楼走廊的窗棂。晨露沾在袖口的麻布上,洇出一片深色云纹,像是谁晕开的泪痕。她听见身后管家的呼吸声,混着锦盒丝绸衬里摩擦的窸窣。
“颜小姐。”老管家捧着雕龙纹的紫檀木盒,盒盖上嵌着的螺钿在晨光中泛出七彩暗纹。掀开盒盖的瞬间,羊脂玉镇纸压着的烫金通知书刺痛了她的眼——圣约翰国际学校的徽章是只衔着橄榄枝的凤凰。
第二层丝绒衬布揭开时,颜嫣的指尖触到一片温凉。珍珠白的助听器静静躺在黑丝绒上,流线型的外壳泛着月晕般的光泽。她突然想起去年深冬,在商场橱窗前呵出的白雾里,见过这款助听器标价牌上令人窒息的数字。
“小川明天飞苏黎世。”管家又递来牛皮纸袋,登机牌上弟弟的名字刺痛掌心,“全球最顶尖的听觉重建团队。”
颜嫣仍然记的,弟弟刚听不到时的绝望与崩溃。
而现在有机会——
月光从更衣室的气窗斜斜地漏进来,像一把锋利的刀,将黑暗割裂。颜嫣的指尖摩挲着助听器内侧那行刻字——赵氏医疗慈善基金会捐赠。
金色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是某种无声的嘲讽。
她突然明白了赵母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