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看似针对加税、实则试探皇后底线与能力的朝议,在云舒轻描淡写的布局中落下帷幕。珠帘之后,云舒沉静依旧,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萧衍看着她模糊的身影,心中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她的才能,她的远见,让他自豪,却也让他感到一丝……被光芒掩盖的黯然。尤其是在他如此虚弱的时刻。
退朝后,萧衍回到椒房殿偏殿,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心口龙纹的隐痛也再次清晰。云舒跟在他身后进来,习惯性地便要上前为他渡入灵气。
萧衍却在她靠近时,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这一次,力道很大,带着一种压抑的烦躁和……不甘。
“云舒!”他盯着她,眼神灼热而复杂,“你告诉朕!这江山,这朝堂,在你眼中,是否只是一盘更大的棋局?而朕……是不是也只是你棋盘中,一颗比较重要的棋子?”他的声音带着喘息,心口的龙纹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发烫,似乎在呼应着他的质问。
云舒手腕被他攥得生疼,抬眸对上他眼中翻腾的怒意、脆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她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也能感受到他龙纹深处那因力量失衡而带来的痛苦和不安。
他怕了。怕自己成为无用之人,怕她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出于“道途”而非其他。
殿内气氛陡然凝滞。高无庸早已识趣地退了出去。
云舒沉默地看着他,青焰流转的眸子里映着他苍白而激动的脸。许久,她手腕微动,一股柔和的青木灵气从腕间渗出,并非挣脱,而是如同温润的水流,缓缓包裹住他紧攥的手,也安抚着他心口躁动的龙纹。
那灵气带来的舒适感让萧衍紧绷的力道微微一松。
“陛下,”云舒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棋盘之上,唯有胜负。而臣妾所做一切,只为山河无恙,黎庶安康。”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因激动而起伏的胸口,“至于陛下……”
她手腕轻轻翻转,反客为主,主动握住了他滚烫的手。温凉的指尖按在他心口那青金色的薯藤龙纹之上,精纯的灵气缓缓渡入,抚平那躁动的不安。
“陛下是执棋之人,亦是这山河本身。”她的声音低缓,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龙纹在此,地脉相连。陛下安,则山河安。”
执棋之人……山河本身……
萧衍怔怔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心口那被温凉指尖按住的龙纹上传来的、令人心安的力量,以及她话语中那份沉甸甸的、超越了个人的责任与守护。那股烦躁和不甘,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复杂的情绪。
他缓缓松开了手,任由她温凉的指尖停留在心口,带来令人贪恋的安宁。他闭上眼,疲惫地靠回软枕,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极苦的笑意。
原来在她心中,他早已不是孤悬九天的帝王,而是与这山河大地、与她守护的道途,血脉相连、命运与共的存在。这认知,让他心安,却也让他……更加沉沦。
椒房殿内,帝后无言。唯有心口交叠的手,与那蔓延的青金龙纹,无声诉说着比朝堂博弈更加深邃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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