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案头晃动的信笺边缘扫过他的余光。朱雄英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素笺上遒劲的字迹还带着墨香:“雄英大哥、允熥贤弟钧鉴……”他的喉结剧烈滚动,逐字读下去,雨声在耳畔骤然放大。“
请恕小弟不告而别,今随二叔北征,欲以沙场磨砺筋骨……”
惊雷炸响,闪电将信笺上的“雄英”二字映得雪白——那分明是他惯用的飞白笔法!
朱雄英踉跄后退,撞翻了案边的青瓷笔洗,碎片飞溅间,他终于看清窗棂上蜿蜒的泥痕:那串脚印从朱允熥的窗沿延伸出去,深深浅浅地没入雨幕,而脚印旁,赫然躺着枚沾满草屑的东宫腰牌。
朱雄英攥着信纸的指节泛白,雨珠顺着发梢滑进脖颈,激得他猛然打了个寒颤。恍惚间,朱樉出征那日的场景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翻涌——
那日校场旌旗蔽日,朱雄英刚跨上枣红马,还未开口,便被朱标一声断喝震在当场:“胡闹!北疆战事凶险,岂是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掺和的?”
朱标素来温润的面容此刻布满寒霜,袍角扫过校场青石的声响,像是割裂空气的利刃。
朱元璋捻着胡须,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来:“你连《孙子兵法》都没读透,上战场不过是送命!”马皇后更是红着眼眶,拽着他的衣袖直摇头。
而当时站在一旁的朱允熥,却一反往日的跳脱性子。少年垂首立在廊下,宽大的袖袍掩住攥紧的拳头,任由春风掀起衣摆也不曾言语。
此刻想来,那反常的安静里,藏着怎样的暗流?朱雄英突然想起出征前夜,朱允熥邀他对弈时,棋盘上摆出的竟是“暗度陈仓”的杀局,当时只当是寻常切磋,如今方知早有预兆。
窗外雨势骤急,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噼啪”脆响。朱雄英盯着信纸上朱允熥模仿自己的笔迹,忽然笑出声来,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懊恼。
原来那小子早就谋划好了一切,用自己的字迹写信,既瞒过了东宫守卫,又巧妙避开了家人的阻拦。
“好你个允熥......”他喃喃自语,转身抓起案上的佩剑,靴底碾碎笔洗残片的瞬间,眼神已变得无比坚定——既然堂弟敢孤身犯险,他又岂会坐视不理?
……
乾清宫内,烛火摇曳。朱元璋身着明黄常服,正与朱标低声商议着北疆军报,神情凝重。
马皇后坐在一旁,仪态端庄,笑盈盈地为父子俩沏茶,茶香袅袅升腾,却也未能驱散殿内紧绷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