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时,雨已经小了。阿禾走着走着,忽然看见路边的沟里,有个孩童正哭着捡掉落的豆种,豆种被雨水泡得发胀,孩童的小手冻得通红。他想起雪璃先生的故事,蹲下身帮着捡,还把自己的斗笠摘下来,给孩童挡雨:“别慌,种子泡了水,发芽更快呢。”
孩童抽噎着说:“爹说这是仙魔合种的豆,丢了要饿肚子的。”阿禾摸了摸他的头,从怀里掏出个热包子:“先垫垫,我帮你送回去。”送到孩童家时,他的父亲正急得团团转,见豆种没丢,对着阿禾连连作揖:“多谢小友,这豆种是当年雪璃姑娘亲自送来的,说‘好好种,日子会甜的’。”
回到五味居时,掌柜的正对着幅新画出神。画中是谷雨的田野,五个身影混在农夫里:林七扶着犁,火焰在他脚边跳跃,把湿冷的泥土烘得暖暖的;姜瑶光站在田埂上,星盘转得飞快,将星力化作细雨,均匀地洒在田里;阿木蹲在地上,给受伤的田鼠包扎,白泽用舌头舔着他的手背;阿青帮农妇挑水,承薪勺当作扁担,水桶里的水竟冒着热气;雪璃的冰魄铃悬在豆苗上,铃音落处,豆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了寸许。
“你看,”掌柜的指着画,“他们把仙阶都种进了地里,长出的不是敬畏,是日子。”阿禾凑近看,发现画里的田埂上,还站着无数个捧着豆种的孩童、挥着锄头的农夫、微笑的农妇,每个人的脚下都有片嫩绿的豆苗,像片永远种不完的希望。
当晚打烊后,阿禾躺在菜畦边的草垛上听雨声,忽然发现新出的豆苗上,都顶着颗小小的水珠,水珠里映着五个模糊的笑脸。他摸了摸眉心的禾苗印记,那里的温度,竟与豆苗扎根的泥土一般无二。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首唱不完的歌谣。歌谣里没有仙法神通,只有锄头碰土的轻响、豆种发芽的微声、孩童的笑、农夫的叹,和五个留在人间的、与土地相连的名字。他们的故事,早已不是戏文里的传奇,而是田埂上的脚印、粥锅里的热气、豆苗上的水珠,是每个寻常日子里,那点让人心里踏实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