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水中倒影里,自己的面容正与林霜的侧脸重叠成双曝光照片。
竹竺把电暖器调低一档,钨丝红光映着催缴单上的数字。张初九蜷在二手沙发里改小说,手机屏幕光照亮他新长的白发。那辆载过他们去劳动局的电瓶车,正在阳台滴着化雪水。
"九哥,房东说再不交租就换锁。"竹竺用冻疮膏涂着开裂的指尖,药味混着泡面气息在十平米房间发酵。张初九的应答淹没在键盘声里,文档标题闪着《量子修真录:最终章》。
社体室外的塑料椅冰凉。竹竺捏着诊断书,"腰椎间盘突出"的诊断像记闷棍。张初九在走廊跟药房吵:"止痛贴咋个不能刷医保?"他发福的背影把廉价西装撑出油光,去年送外卖摔坏的膝盖在阴雨天报警。
竹竺的耳环摊前客流稀落。隔壁摊位飘来螺蛳粉的酸臭,她数着今天挣的六十三块,突然看见张初九在对面网吧门口派传单。这个曾描写"量子美人"的男人,正对每个路人重复:"新会员充一百送三十。"
争吵爆发在月饼礼盒摔裂时。张初九藏了三个月的小说打赏金,给竹竺买了二就把元的冰皮月饼——她却在礼盒夹层发现治疗腱鞘炎的理疗仪发票。
"退掉!"竹竺的吼声震落墙皮,"下季度房租还差两千!"
张初九捡着地上滚动的月饼,奶油沾在起球的睡衣上:"就想让你尝尝..."
"尝个屁!"竹竺踹翻板凳,"你写的破书能换药费吗?"
竹竺的编织袋擦过安检机,里面装着褪色的工服和没送出的订婚戒指。张初九在二十米外的煎饼摊佝偻着背,正数着零钱给老家患癌的堂姐转账。
开往上海的夜班车发动时,竹竺瞥见站台柱子上贴着《量子修真录》的海报。张初九终于抬头,近视眼在彩屏强光里眯成缝,恍惚看见某个白衣女子在车窗后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