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深入骨髓的冰冷,仿佛连灵魂都被冻僵了。
陈观是被一种尖锐的、无处不在的刺痛唤醒的。那感觉不像来自某处伤口,更像是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了每一寸皮肉,扎进了神经末梢,扎进了残存的意识深处。他猛地抽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如同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
视线模糊,像隔着一层浑浊的油污。昏黄摇曳的光晕是唯一的光源,在视野里晕染开,勾勒出上方锈迹斑斑、布满粗大管道的穹顶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混合的气味:刺鼻的机油、苦涩的草药、铁锈的腥气、隐约的食物暖香,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自己身上散发的、被淤泥浸透的腐败气息。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脖颈僵硬得像生了锈的齿轮。身体的感知如同潮水般缓慢涌回,带来的是更清晰的、排山倒海般的痛苦。右肩……不,是右肩本该存在的地方,此刻被一种沉重到麻木的钝痛和尖锐到钻心的刺痛同时占据。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区域,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像在擂动一面破损的战鼓,震得断口处传来撕裂般的回响。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干裂的唇缝间溢出。
“陈观?你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却又极力压抑、充满疲惫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很近。
他艰难地侧过一点头,视线终于聚焦在床边的人影上。
是知更。她蜷缩在一张用废弃油桶和木板勉强拼凑成的矮凳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揉皱的纸,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红肿的眼皮显示她刚刚哭过,或者一直强忍着没哭。她身上那件原本素雅的长裙已经彻底成了沾满污泥和暗褐色血渍的破布条,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细小的擦伤和淤青。此刻,她正用一块相对干净的、边缘磨损的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
“感觉……怎么样?”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恐惧,仿佛害怕听到任何不好的答案。
陈观张了张嘴,喉咙里火烧火燎,干涩得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他想摇头,想告诉她这感觉糟糕透顶,比死还难受,但光是转动脖子这个微小的动作,就牵扯得右肩断口一阵剧烈的抽搐,让他眼前发黑,额角的冷汗瞬间冒得更密。
“别动!千万别动!” 知更吓得声音都变调了,连忙按住他仅存的左肩,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伤口……老约翰处理过了,上了药。他说……他说疼是正常的,说明……说明你还没烂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