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的夜,是凝固的墨。
没有星辰,没有月光,只有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黑暗。风如同死神的叹息,裹挟着粗粝的沙粒,永无止息地刮过干涸龟裂的大地,发出鬼哭般的呜咽。空气里弥漫着硫磺、铁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被烈日曝晒了千万年的枯骨般的死寂气息。
云尘如同一头负伤的孤狼,在无垠的黑暗中亡命奔逃。
每一次沉重的脚步落下,都深深陷入冰冷松软的沙砾中,带起沉闷的噗噗声。怀中,璇玑的身体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轻飘飘的仿佛只剩下一具空壳,唯有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鼻息,如同风中残烛,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熄灭。她身上的月白旧裙早已被血污、冰晶和沙尘染得污浊不堪,紧紧贴在冰冷僵硬的肌肤上。
冷!刺骨的冷!
这冷并非仅仅来自荒漠夜晚的低温,更源自怀中少女体内那不断散逸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寒气。这股寒气透过薄薄的衣衫,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疯狂地刺入云尘的胸膛,与他体内因剧烈奔逃而翻腾的气血激烈冲突。每一次呼吸,肺腑都如同吸入滚烫的冰渣,带来撕裂般的灼痛与冻结的麻木。
更可怕的是,那股源自冰魄寒晶的、狂暴的反噬寒流,依旧在他右臂和半边身体内肆虐!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经脉,与混沌星核的灰蒙原力激烈绞杀!每一次绞杀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右臂几乎失去知觉,半边身体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拖拽着他奔逃的步伐。
“呃…”云尘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额角青筋暴起,汗水刚渗出毛孔便被荒漠的冷风瞬间冻结成细小的冰晶,粘在皮肤上。他不敢停!身后那矿洞的方向,虽然早已被无边的黑暗吞没,但那邪物不甘的咆哮和封印震荡的余波,仿佛依旧在灵魂深处回荡,如同跗骨之蛆的诅咒,驱赶着他远离那片死地。
视线因剧痛和透支而模糊,本源真瞳在极限消耗下早已黯淡,只能勉强辨识前方模糊的地形轮廓。他凭借着混沌星核凝聚后带来的、远超常人的方向感和对能量流动的微弱感知,本能地朝着远离赤岩城、远离矿脉、远离一切人烟的方向亡命飞掠。
不知奔逃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更久。双腿如同灌满了烧融的铅水,每一次抬起都重若千钧。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冰寒的刺痛。意识在剧痛、寒冷和极度的疲惫中沉浮,如同怒海中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就在他感觉身体即将彻底崩溃,意志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刹那——
前方,无边的黑暗中,突兀地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倾斜的阴影轮廓!像是一头匍匐在荒漠中的巨兽残骸。
那是一座被风沙侵蚀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巨大岩石!岩石底部,因风蚀而形成了一个深邃的、向内凹陷的巨大岩洞。洞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在无边的黑暗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