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废墟之上,如同停滞的流水,缓慢而沉重地淌过。白昼,焦黑的土地在烈日下蒸腾着死寂的气息;夜晚,寒风呜咽,如同亡魂的悲泣。唯有那被阵法灵光笼罩的区域,如同一个恒定的、散发着微光的茧,在时间的荒漠中孤独地存在着。
茧内,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尹妙如同化作了这方空间的一部分。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坐。引导碎星草根系深处那缓慢却持续不断渗出的大地生机和空间稳固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滋养修复着受损的金丹与经脉。定空令上的裂纹在银色光晕的温养下,虽未消失,却也不再恶化。归源母佩温润的光芒始终如一,如同守护的灯塔。
她的伤势在极其缓慢地恢复。灵力重新充盈,金丹的光芒也恢复了几分,但眉宇间那份深沉的疲惫和眼底那片冰冷的死寂,却如同烙印,挥之不去。那道归墟之眼边缘的残影,如同梦魇,在她每一次深度入定时便会悄然浮现,带来神魂深处的悸动与彻骨的冰寒。她强迫自己不去深想,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维系那道空间裂隙的“平静”上。
碎星草顶端的银色花苞,在经历了那场恐怖冲击后,沉寂了许久。但就在尹妙伤势稳定后的某个黎明,那花苞竟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绽放了一丝缝隙!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却纯净璀璨到令人心颤的银芒,如同初生的星辰,从那缝隙中悄然探出!虽然只是一瞬,随即花苞又紧紧闭合,但那惊鸿一瞥的光芒,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新生的希望和坚韧的力量,照亮了尹妙沉寂的心湖一角。
她开始尝试更精微地操控那四者的共鸣——归源母佩的律动,守护印记的引导,定空令的疏导,碎星草与大地脉动的生机。不再是强硬的压制,而是如同编织一张无形的、充满生机的网,轻柔地将那道裂隙包裹其中。每一次成功的共鸣,都能让那裂隙边缘的湮灭气息稍稍“软化”一丝,让碎星草根系的绿色脉络更加清晰有力一分。
她也并非完全与世隔绝。每隔几日,青阳真人便会悄然进入阵法,带来一些清水、简单的食物,以及关于外围情况的消息。魔气残余已被彻底肃清,幸存村民在安全区域初步安定下来,开始重建家园。戒律堂前哨严密监视,暂无异常。老道总是沉默地放下东西,目光复杂地看一眼徒弟恢复的进度和那株顽强的小草,然后无声离开。两人之间很少交谈,沉重的真相如同无形的壁垒横亘其中。但那份沉甸甸的关切,却通过每次送来的、尚有余温的食物,无声地传递着。
这一天,青阳真人带来的食盒旁,多了一个小小的、用干净粗布包着的包裹。他放下东西,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是李二牛那小子……托人辗转送来的。”
尹妙微微一怔,打开包裹。里面是几块烤得焦黄、散发着麦香的面饼,还有一小罐颜色清亮、散发着淡淡草药清香的……酱料?她认得那草药的香气,是废墟中新生的、一种有轻微安神作用的野草。
青阳真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那小子……在安置点帮着建了个小灶房。跟着药堂的人学认草药,自己琢磨着捣鼓……说这个酱配饼子吃,能定神。”他顿了顿,“他……很想你。说等以后……要跟你学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