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川肥原道:“我知道潘先生是英国驻华大使许戈森爵士的翻译,这样的晚宴,这样的主宾自然是不屑于奉陪了。”
金淑娴忽然插话:“想吃英国人的饭,喝蒋夫人的酒,可以去重庆啊。”
张司令一拍桌子:“这里是杭州,不是重庆,在大佐面前说这种话,太不识时务了。”
龙川肥原道:“潘先生恃才傲物,以前出入的是上流社会,周旋于政商两界,但是时过境迁,现在不得不赋闲在家,仰食于妇人,过的非常不体面啊,我在外物省欧洲局有一位挚友,正好需要您这种精通英语的人才,可以留在上海工作,薪酬也不菲,可以让潘先生重新过上体面的生活,不知道潘先生有没有兴趣。”
潘汉卿理了理头发,重新坐下,犹豫了一下道:“薪水预支三个月,我不做夜班。”
龙川肥原微微一笑:“可以,不过要想进外务省,得先考试。”
他这是在测试这位潘先生是不是真的翻译,还是冒名顶替的,他的英语要是不流利,怕是他和李宁玉马上就会露馅。
潘汉卿微微一笑,用正宗的伦敦腔讲了一段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台词。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Whether'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 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 And by opposing end them? To die, to sleep; No more; and by a sleep to say we end The heart-ache and the thousand natural shocks That flesh is heir to???”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
众人听得懂听不懂都纷纷鼓掌,这字正腔圆的伦敦腔,不鼓掌跌份。
潘汉卿举起酒杯:“只要大佐您愿意,我可以背下整本哈姆雷特。”
“精彩,实在太精彩了!”龙川肥原啪啪鼓着掌。
张司令道:“潘先生,您英文再好,在这里也是屠龙之术,还不如学学日语,以后一定大有前途。”
“我学英语用了六个月,学法语用了七个月,学西班牙语用了十个月,李宁玉在德国留学三年,德语还没我的好,学日语,三个月足矣。”
龙川肥原举起酒杯:“想不到李宁玉的丈夫,还是一位语言学的天才,祝您在上海大展宏图。”
众人举起酒杯,龙川肥原余光瞥见金淑娴端起酒杯时,右手兰花指,将酒杯送到嘴边,用左手的袖子遮住口,浅饮了一口。
龙川肥原皱起了眉,王田香没说错,她果真是妓女,这太可疑了。
这时候一个宪兵匆匆走过来,用日语对龙川肥原耳语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