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福特轿车陷在松江码头的泥地里。
李伯涵坐在车里等船,他拿着刘新杰的资料陷入了沉思,他不相信任何人,但要说局里有卧底,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这个刘新杰,多年的警察和特工生涯让他有着一种几乎本能的直觉,这也是他坐稳八局行动处处长的本钱。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可这判断,让他很为难,他清楚的知道谭忠恕和刘新杰的关系,凭借这份关系,刘新杰在八局是没人能动的。
不过现在谭忠恕让他来调查刘新杰是他没想到的,这说明谭忠恕也在怀疑刘新杰,当然他更没想到谭忠恕也让刘新杰在调查他。
他合上文件,陷入了沉思,忽然他捂住脑袋,感到头疼欲裂。
暮色还没漫上来,咸腥的风卷着芦苇碎屑扑在车窗上,留下细碎的白痕。
船要等到天黑才会来接他,李伯涵半陷在座椅里,头歪向一侧,额角的青筋随着粗重的呼吸突突跳动。
当年在孤鹰岭那一枪从下颚直接穿透到了天灵盖,却在这一世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如今每逢阴湿天,头盖骨缝里就像爬满了蚂蚁,啃得他痛不欲生。
他已经半昏迷了一阵,喉结滚动着发出模糊的呻吟,直到一阵尖锐的疼猛地扎进太阳穴,才挣扎着睁开眼。
手在皮质包里胡乱摸索,指甲刮过金属烟盒,终于触到那个油纸包,纸角被汗水浸得发潮。
哆哆嗦嗦解开油纸包绳结,露出里面几支上面写着英文吗啡的玻璃小瓶。
他捏起一支,另一只手摸出针管,金属管壁撞上玻璃瓶,在寂静的车厢里发出脆响。
牙齿咬住玻璃瓶颈,猛地一拧,碎碴子硌着牙龈,他啐掉嘴边的玻璃末,将浑浊的液体吸进针管。
管内的气泡顺着管壁往上爬,他甩了甩手腕,气泡没散,倒溅出几滴液体在深色西装裤上,洇成小小的深色圆点。
肘弯抵在方向盘上稳住胳膊,松垮的皮肤下,血管像条青色的虫子在蠕动。
针头扎进去时几乎没什么感觉,他盯着针尖没入的地方,那里已经密密麻麻扎了无数针眼。
指腹推着活塞缓慢移动,液体顺着血管漫开,先是一丝微弱的凉,很快就变成暖烘烘的潮水,漫过太阳穴,漫过后脑勺,把那些啃噬神经的蚂蚁裹住、溺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