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液滴悬停在脓血之海上,粘稠的液面因那滴垂而未落的污秽泛起阵阵涟漪。新生躯体冰冷的视线死死钉在废墟缝隙中那缕探出的金青光丝上。纤弱,明灭,如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令深渊意志本能排斥的……生机。
废墟深处,死寂与黑暗是唯一的统治者。
千万吨的断龙石、碎裂的蟠龙柱、琉璃瓦的残骸,如同冰冷的墓盖,死死压在一切之上。在这绝对的黑暗与重压之下,一点微弱的金青色光晕,如同被深埋地底的萤火,艰难地晕染开一小片区域。
光晕的中心,是朱见深焦黑、蜷缩的残躯。
他已无呼吸,无心跳,焦炭般的躯壳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化为飞灰。唯有心口位置,一点极其微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金青光芒,如同凝固的岩浆,在焦黑的皮肤下极其缓慢地搏动。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周围瓦砾缝隙中渗出的、周太后之前喷溅在他衮服上的帝母之血。那些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竟在这心口微光的映照下,重新变得湿润、粘稠,丝丝缕缕,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艰难地向着那搏动的光源汇聚、渗入!
废墟边缘,沉重的梁木下。
“呃……”一声微弱到极致的呻吟从周太后唇间溢出。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刺穿了她全身的神经。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窒息中沉浮。断裂的肋骨刺入肺腑,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和浓重的血腥味。温热的液体不断从额头、口鼻渗出,滑入脖颈的冰冷碎石之中。
深儿……我的深儿……
一个模糊却撕心裂肺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标,死死拽住了她即将溃散的意识。母性的本能,超越了一切肉体的痛苦。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状况,只有一个念头在濒死的黑暗中疯狂燃烧——找到他!护住他!
她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指,开始极其轻微地、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地……抠挖!
指甲在冰冷的、棱角分明的巨石和木屑上瞬间翻卷、崩裂!十指连心,钻心的剧痛让她身体痉挛,却无法阻止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动作。指尖的皮肉磨破,鲜血混合着污泥,在冰冷的石头上留下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暗红痕迹。
每一次抠挖,都耗尽她残存的生命力。每一次移动,断裂的骨头都在体内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微响。她感觉不到。她的世界只剩下指尖触碰到的冰冷坚硬,和意识深处那个焦黑的小小身影。
深儿……等等母后……母后……来护着你……
细微的碎石滚落声,在这片死寂的废墟深处,如同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