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再合,南关的马是西岭矮种,短而硬,步子利索。
它们在雪地里掌稳,踢踏声短促密集,像连环的鼓点,催着士气,在敌军心口敲。
敢死队残余终于露出破绽,护板倾斜,长盾侧翻,旗手手腕被一支羽矢钉在盾边,金纹主旗斜着落下去,旗杆横断。
“主旗折了!”
尉迟翊吐气,这才觉后颈满是汗。
敌军乱势一开,侧翼的百夫长连连吹角,试图收拢尾翼。
角声在狭谷里碰壁,拐回去,像天边有人冷冷嘲笑。
“不对,我感觉有问题,别追深!”
谢知安往前一步,又稳稳收住。
“守住切面,放他们自己绞。”
敌军被火线与乱缩成三团,彼此挤压,前团想退,后团想进,中团只顾得上自保。
南关弓骑把箭雨压得低低的,紧盯着敌军长刀举起再放下的缝儿,箭箭切关节、挑足跟。
很快,雪地里是一层乱倒的腿脚与盾牌。
“再打一拨雷石!”
尉迟翊道。
石炮不多,都是备在城上防火的。
他命人把雷石搬到侧坡,用绞盘一下一下拉上去,选好低中高三处坡位,依次滚落。
雷石上浇了油,点了引线,沿雪道滚时火花绵绵。
它们撞在残盾与弩车上,炸成一团团发红的雪雾与木屑,把原本已经动摇的阵再砸出几个坑。
“停。”
谢知安举手。
他不贪,贪就是乱。
乱就是把自己交给天不如意的那一面。
他盯着火线看了很久,直到火焰的颜色从怒红转为沉红,直到风把火焰压得贴地爬,直到敌军的呐喊从刺耳变成粗重的喘,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去把旗竖起来!”
他回身吩咐道。
主旗下的校尉把南关的黑底白纹大旗重新立好,旗影在风雪里猎猎作响,像是要用力把这一片喧嚣压回到某个秩序里。兵士们在旗影下缓缓聚拢,像被一只巨手稳稳托住。
有人笑了,又有人朝地上吐了口血,笑声就被血味子呛住,变成了哑。
“谢将军,你的手……”
尉迟翊看向谢知安。
他把手背上的一道细口按了按。
“无碍,这点伤不足挂齿”
“主将呢?”
尉迟翊问。
“跑了。”
他不是盲猜,战场最诚实,诚实到只用回声说话。
刚才谷心那一截最密的喊声里,有两次“护阵”的撕裂音,那是标志着某个并不该暴露的人临时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