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近,雪岭上的风忽紧忽松,像是在试探谁的耐性。
脊线上五色旗已按“虚连”铺开,旗影在风口轻轻起落,远看像一道不连续的墙。
人却在墙后,弓架卧倒,刀盾半掩,脚下的雪被踩实了三层,像给即将到来的力量预备了台阶。
霍思言把缰绳一圈圈收短,马鼻喷出的热气在兜帽沿下化成一蓬白。
她不急着,只让坐骑沿着脊线缓缓移步,像一缕不经意的影子。
“再等一盏茶,他们的探骑一定会躁。”
她侧首叮嘱偏将。
偏将把笛子含在唇边,点了点头。
“若他们不躁呢。”
“那咱们就得想尽办法,让其躁。”
霍思言抬手,把旗头又压下一寸。
“虚连要像墙,但墙里要透风。”
笛声在风口里轻轻一挑,像针划过丝缎。
两处旗隙随之一合一开,开的位置恰在雪檐下的影边。
尉迟翊藏在那片阴影里,手指搭在绳索上,指节冰得发白。
绳的另一端拴着三处“雪牙”,那是白日里悄悄凿出的弱点,只待此刻轻轻一拨,整条雪檐就会像折扇一样塌下半幅。
远处探骑果然躁动不安。
第一排轻马试着抖缰,风声里传来细碎的马嘶。
第二排人换了厚弩,有人拔刀,用刀背敲在同袍的盔侧,催促着前移。
片刻后,一支狐尾旗从雪坡后探出半截,旗穗在风里抖,像一条蓄势的尾巴。
“他们挑最快的口子。”
谢知安眯起眼。
“正中我们所求。”
尉迟翊压低声音:“将军,坠雪一落,怕误伤前沿。”
“剑往外挑,不往里剁。”
谢知安把手按在他肩上。
“雪刀落时,你们收后足,我来给他们留一条“可走的死路”。”
“可走的死路?”
尉迟翊一怔。
“对,走得进,走不出。”
谢知安把长剑立在身前。
“让他们自己挤自己。”
霍思言的马在旗隙前停住,她垂指轻抚马颈,目光却越过去,落在对面那抹红披风上。
那将领曾在呼延靖帐外与她周旋,如今换了一层甲,扯掉了面巾,露出一截狭长的下颌。
对方远远朝她举刀,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