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瑾娘发自真心地一笑,道:“不怕表兄笑话,我把听得清的几句都背了下来。回福建后,便背给父亲听。父亲听后问我怎么去京城一趟,就晓得战国策了。他说那《战国策》只有一心为国、不为功利的读书人才会涉猎。那时我才知道,表兄你真真是文曲星下凡!”
“表兄,灯会上是我莽撞了。我当时见那贼子亮出匕首,只想着不能让你的手受伤。”瑾娘情不自禁地又走至杜衡跟前,情真意切地看着他道:“表兄,你的手是用来上陈国策,匡扶社稷的。而我的手,伤了不要紧,这才未加思索地挡了上去。”
“谁知,我这一举动,却惹得姨母生了误会。可是,若是重来一遍,我还是会替表兄挡这一刀的。”
瑾娘说得情真意切,眼角涌出带着委屈的泪意,只可惜她站的方向背光,杜衡看得不甚清明。
“不瞒表兄说,我伤好了后,便准备自请回家。这次来,也是想再看看小时表兄背诵《战国策》的地方。”
说罢,她借着抹泪之际,抬眼望向杜衡。
此时,藏书阁的光有些朦胧,杜衡的表情半明半暗,看不出喜怒哀乐。
瑾娘有些忐忑,生怕表兄看穿她借着忆往昔来博同情。
片刻后,杜衡道:“表妹真是有心了,那《苏秦始将连横说秦惠王》确实是我小时最爱之文章,难为表妹记了那么多年。”
瑾娘只觉得脸上有团火在烧,表兄温柔的嗓音,像是珍藏已久的佳酿,听着让人既上头又沉醉。
她忍不住邀请道:“表兄,您这几日因温习功课,祖母唤了您几次都没来。估摸着,祖母歇晌也到时辰了,您想不想同我一起陪祖母焚香念经。我想,您若是去了,祖母一定开怀。”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瑾娘觉得自己真的醉了。
......
与此同时,身在偏院的苏萤,虽同姨母说过,哪怕她不在藏书阁,桃溪也能按她整理的书目摆放书籍,可心中到底还是惦记,想亲自再交代一句。
思来想去,便特地挑在午歇之后。她想着这个时辰,下人仆妇陆陆续续开始洒扫干活,人一多,万一遇见杜衡,也好有个遮掩,不至于四下无人、躲也躲不了。
她心怀忐忑地出了偏院,才走上小径,便远远望见藏书阁方向,两个身影结伴同行。
远处的妃红身影在墨色身影的衬托下,显得娇小柔弱,似乎在踏上长廊时,那墨色身影侧身虚扶了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日头正盛之故,苏萤只觉得眼睛有些生疼。她转身默默又返回了偏院。
她以为,那初生的萌芽弱得不堪一击,早些断了,陌路时也少些心悸。可当真摆在眼前,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心中想的那般豁达,她抬手覆上心口,压制那一阵阵不受控的酸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