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日头正晒得青石板发烫,白若雪的糖球摊前却笼着一层阴云。竹制遮阳棚下,串好的山楂果在糖浆里裹了层琥珀色糖壳,甜香混着桂花味飘出三尺远,却没引来半个顾客——十几个横眉竖眼的地痞像堵墙似的戳在摊位前,领头的疤脸汉子咬着根草茎,手里的擀面杖在掌心敲得"笃笃"响,腰间铜环随着他晃荡的腿骨碌碌直转。
"白若雪!"疤脸汉子突然扬手,擀面杖狠狠磕在摊位木架上,串糖球的草绳应声断裂,红通通的山楂果滚了一地。他三角眼斜睨着正在熬糖的白若雪,唾沫星子溅到锅沿:"老子问你最后一遍,这西市的'保护费',你交还是不交?再装聋作哑,老子砸了你的破摊子!"
围观的王大娘躲在卖豆腐的摊子后,瘪着嘴戳旁边的李大爷:"呸!上周刚抢了阿四半块糠饼,今又来讹钱。你瞧他袖口都磨出毛边了,还装什么城西一霸?"她话音刚落,就被旁边地痞瞪了一眼,吓得赶紧缩回脖子,往菜筐里猛塞青菜。
白若雪正往紫铜锅里撒干桂花,闻言慢悠悠直起腰,竹筷在锅沿敲出清脆的响。她指了指案板上用破木板刻的"雪记糖球"招牌,漆水都没刷匀,歪歪扭扭的笔画像被虫蛀过:"疤哥,您瞧我这摊子——连块能挡雨的油布都没有,您要收了保护费,传出去说'城西一霸'罩着个破糖摊,怕是面子上挂不住吧?"
疤脸汉子被噎得脸色涨红,喉结上下滚动:"少跟老子耍嘴皮子!"他身后的地痞立刻跟着起哄,有个矮胖子抬脚就去踢摊位支架,木架晃得糖浆差点泼出来。白若雪眼疾手快,抄起锅铲往空地上一磕,"当"的一声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她扬声道:"慢着!要谈生意,咱也得把账算清楚不是?"
白若雪把锅铲往围裙上一擦,踩着条凳蹦了上去。她个子不高,站在凳上却像棵新抽芽的小白杨,青布裙摆被穿堂风一吹,露出半截绑着红头绳的裤脚。她扫过面前凶神恶煞的地痞,突然拔高声音:"各位弟兄,先别急着动手。我问你们——"
她顿了顿,目光像针尖似的扫过几个年轻地痞打补丁的裤腿:"跟着疤哥混,你们哪天不是啃冷窝头?碰上个富户能抢俩铜板,碰不上就得喝西北风。可曾有过闲钱买串糖葫芦?可曾想过攒够彩礼娶媳妇生娃?"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死水潭。瘦高个地痞下意识摸了摸干瘪的肚皮,他昨儿只吃了半块馊馒头;矮胖子低头看自己露脚趾的草鞋,鞋帮上还沾着前儿抢包子铺时蹭的油垢。
疤脸汉子怒吼:"别听她放屁!老子明儿就带你们抢城东钱庄,事成之后每人分十两银子!十两!够你们花三年!"
"抢钱庄?"白若雪笑得前仰后合,竹筷指着疤脸汉子眉骨的刀疤,"疤哥,您忘了上月抢包子铺,被王屠户家的大黄狗追了三条街?裤裆都咬破了个洞——就这身手,还想抢钱庄?怕是银子没摸着,先被官差打断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