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将军府书房浸在淡青色的晨雾里,紫檀木书案上还凝着昨夜未熄的烛泪。南宫翎屏退左右,独自坐在铺着兽皮的座椅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头青铜镇纸的兽纹。摊开的线装话本边角卷翘,封面绘着才子佳人相拥在桃花树下的俗艳插画,与满架的《孙子兵法》《吴子》等兵书战策形成荒诞的反差——尤其是书脊烫金的《京城风月录》五字,在晨光中泛着刺目的光泽。
他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眉头紧锁成川字,墨色瞳孔里映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蝇头小楷,喉结滚动着喃喃自语,声线比平日操练士兵时还僵硬:"这情话...怎地比破阵兵法里的迂回战术还拗口?"窗外传来亲兵操练的喊杀声,却远不及书页上"月下私会香囊定情"等字眼让他眉心紧蹙。
墨影端着青瓷参茶推门而入,靴底碾过波斯地毯的闷响惊动了案前的人。当他瞥见案上那本画风旖旎的话本时,手腕猛地一震,半盏参茶泼在地毯上,深褐的茶渍迅速洇开,在繁复的缠枝莲纹上划出突兀的印记。"将军,您又在看...《京城风月录》?"他压低声音,甲叶在转身关门时发出细碎的碰撞声,视线警惕地扫过门外。
南宫翎猛地合上书,线装书脊发出"啪"的脆响,惊飞了窗台上啄食的麻雀。他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薄红,像被战旗摩擦过的铠甲内侧:"本王...本王在研究民情!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研究民情需要看才子偷香窃玉的段子?"墨影挑眉,视线扫过封面上女子飘动的裙带,"上次把'星'记成'馅饼',这次若再把'绑'字念岔了..."
"休得多言!"南宫翎抓起案上的《六韬》挡在话本前,咳嗽两声卡住喉咙,护心镜在阳光下映出话本边角露出的"第七章 月下私会"字样,"本王已悟得精髓,今日便去实践。"晨雾从窗缝渗入,缠绕着他玄甲上的银线绣蟒,却驱不散他眉宇间那抹罕见的窘迫。
午后的朱雀大街蒸腾着糖霜甜香,白若雪正用长筷给刚出锅的糖葫芦裹糖壳,琥珀色的糖汁在青石板上方拉出透亮的丝,落地前便凝固成晶莹的糖霜。南宫翎大步流星走来,玄甲裙摆扫过石板路,铠甲片哗啦作响,吓得旁边糖架上的山楂球都颤了颤,有几颗甚至骨碌碌滚到白若雪脚边。
"白若雪..."他在摊位前站定,努力扯动嘴角想摆出话本里"温柔公子"的表情,却因面部肌肉僵硬,挤出比哭还难看的弧度,眼尾青筋微微跳动。
白若雪头也不抬,用竹筷敲了敲糖锅边缘,溅起的糖汁在围裙上烫出圆点:"战神大人,今日带了十车冬瓜来?我正想研究糖渍冬瓜配断魂椒,给您做军需特供呢。"
南宫翎忽略她的调侃,从袖中掏出那本边角焦黑的《京城风月录》——昨夜挑灯苦读时不慎被烛火燎到的痕迹还清晰可见。他清了清嗓子,声线因紧张而发颤,惊得头顶掠过的鸽子一个趔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想把你绑回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