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日头把青石板晒得滋滋冒热气,白若雪的糖球摊前竹棚被烤得吱呀作响,紫铜锅里的糖汁咕嘟咕嘟冒泡,琥珀色的糖浪翻起细珠,在她满是糖霜的围裙上溅出星星点点的焦痕。突然一道黑影沉沉罩下,南宫翎不知何时已翻身下马,玄甲肩甲蹭得竹架哐当作响,惊飞了趴在糖罐上舔糖霜的绿头苍蝇,那苍蝇打了个旋儿,又叮在白菜叶子的金粉上。
他垂眸盯着摊位角落那棵掉漆的假玉白菜,金属护腕无意识蹭过白菜帮子上的补丁,指腹碾过干涸的米汤痕迹,突然沉声开口,头盔缝隙里漏出的目光格外认真,惊得白若雪手里的竹筷差点掉进糖锅:"这白菜雕得挺别致。"
"噗——"白若雪手一抖,整勺糖汁泼在围裙上,烫得她原地蹦了个高,糖霜扑簌簌掉在青石板上,引来蚂蚁排队。"将军,您老眼昏花了?"她用锅铲戳着白菜叶子上蛛网似的裂纹,糖汁顺着铲尖往下滴,在白菜根部积了个小糖洼,"这补丁是李富贵去年用熬糊的米汤粘的,稻草茬子还戳在胶水里呢!您晃一晃,能掉三斤金粉!"
南宫翎蹲下身,铠甲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极了他摩挲剑柄的习惯动作。手指蹭过白菜叶上斑驳的金粉,指尖沾了片剥落的绿漆,他对着阳光捻了捻,突然指向白菜叶边缘的锯齿状缺口:"掉漆掉得有层次感,像本王军营里老兵的铠甲,"他顿了顿,护腕敲了敲白菜叶,发出空洞的"笃笃"声,"看这磨损痕迹,跟漠北战役时本王护心镜上那道刀疤差不多深。"
蹲在一旁卷旱烟的王二麻子没忍住,烟锅子"当啷"砸在石板上,黑黢黢的烟丝撒了一地,混着糖霜凝成小块。"将军,您这审美跟李富贵有一拼啊!"他咧开缺牙的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床,"他爹当年花五两银子买这假货,被骗子坑得在绸缎庄门口骂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我用板车把白菜拖去茅厕旁的!您看这底座,还沾着去年的青苔呢!"
白若雪"哐当"把锅铲磕在案板上,震得整筐山楂都蹦了起来,糖霜簌簌掉落,溅进旁边的山楂堆里,给红果们镶了层白边。"将军,您是不是常年在边疆喝风,审美都被风沙吹跑偏到漠北去了?"她揪住白菜帮子上半根稻草晃了晃,稻草上还沾着干涸的米汤结晶,在阳光下像碎玻璃碴,"这破玩意儿送我都嫌占地方,摆厨房能吓跑老鼠,摆茅厕都嫌它丑——老鼠见了都得绕道走,怕磕掉门牙!"
南宫翎站起身,铠甲蹭得竹架摇摇欲坠,几片竹篾被刮得毛刺刺的。他低头看着白菜底座的碎木头拼花,护腕在木头上敲出"当当"声,惊飞了躲在缝里的糖蛾。"本王觉得挺好,放书房能镇宅。"阳光穿过他头盔的铁网,在白菜补丁上投下蛛网似的阴影,正好盖住一道蜿蜒的胶水印,像极了地图上的河流,"你看这裂纹,多有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