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地铁的阴冷霉味尚未完全散去,便被荒野凛冽的晨风粗暴地撕碎。陆沉熵与温时绯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抵达了那座被城市彻底遗忘的军营哨所。它像一头蛰伏在钢铁丛林边缘的巨兽骸骨,锈蚀的铁丝网是它断裂的肋骨,破碎的营房窗户是它空洞的眼窝。唯一残存的生命迹象,是那面几乎褪成白色的军旗,在呼啸的风中,发出濒死般的、猎猎的嘶鸣,固执地凭吊着一个早已湮灭的铁血时代。
脚下的碎石和瓦砾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呻吟,每一步都踏碎历史的尘埃。陆沉熵的指尖划过一面布满弹孔和风化口号的墙壁,冰冷的触感仿佛能刺穿时光,带回硝烟与呐喊的回响。“铁与血浇筑的堡垒,最终也只落得个断壁残垣。”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物是人非的苍凉,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每一个可能隐藏危险的角落。觉醒后的感官被放大,他能捕捉到风掠过断墙的呜咽,远处枯枝上寒鸦不安的躁动,甚至地下深处水管渗漏的滴答声。这里,绝不安全。
温时绯的动作却带着一种与废墟格格不入的利落生机。她迅速选定一处背风且视野相对开阔的营房角落,解开沉重的战术背包。防潮垫无声铺开,便携式净水器、高能压缩口粮、急救包、还有那台闪烁着幽蓝冷光的便携式分析仪——她的“武器”——被有条不紊地安置好。听到陆沉熵的感慨,她抬头,晨光恰好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亚麻色的短发沾染着微尘,却掩不住那双清澈眼眸里跳动的火焰。“废墟是旧世界的坟墓,也可能是新世界的摇篮。”她拍了拍身边的垫子,示意他坐下,“就像你,陆沉熵,挣脱了芯片的桎梏,从冰冷的继承者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陆沉熵依言坐下,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混合着汗水和某种清新剂的味道。这味道奇异地安抚着他体内因高度警戒而奔涌的躁动能量。他侧头看她,晨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是你点亮了那团火,温时绯。”他的声音低沉而真挚,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在我以为自己只是一台精密机器的时候,是你让我感知到了‘心跳’。”
温时绯的心跳漏了一拍。她避开他过于灼热的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分析仪的金属外壳,冰凉的触感让她稍显镇定。“那是你本身就存在的力量,我只是…推了一把。”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话题拉回正轨,但耳根微微泛红,“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我们手里的筹码。那块芯片,能告诉我们什么?”
陆沉熵没有错过她那一瞬间的慌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收敛心神,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真空密封的铅盒。打开盒盖,一枚仅有指甲盖大小、边缘带着焦黑灼痕的金属片静静躺在里面。正是他从“潘多拉实验室”核心熔毁区拼死带出的基因芯片残片——他身体里那个“恶魔”的同类,也可能是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钥匙。冰冷的金属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