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刺骨的冷。
不是戈壁夜晚的寒风,而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冰冷。许霜药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废墟缝隙里,单薄的战斗服根本无法抵御这深入骨髓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带出一团白雾,迅速被死寂的黑暗吞没。
距离洼地那场惨烈的遭遇战,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头顶,那张覆盖苍穹的血色菌网——天幕系统——依旧在缓慢地蠕动、搏动,如同活物的腹腔。暗红的光线渗透下来,将这片由巨大服务器机箱残骸和扭曲钢筋构成的金属坟场涂抹成一片压抑的猩红迷宫。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金属腥气、臭氧味,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
裴度靠在对面一块倾斜的、布满冷凝管道的巨大金属板上。他低垂着头,湿漉漉的黑发遮住了前额,也遮住了那悬浮的荆棘冠冕虚影。但许霜药能清晰地看到,他脖颈、手臂上那些暗金色的荆棘纹路,此刻正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他身体一阵难以抑制的、痉挛般的轻微颤抖。汗水浸透了他破烂的战斗服,紧贴着贲张的肌肉线条,勾勒出充满力量却又饱受折磨的轮廓。他紧握长刀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缝间残留着暗红的、属于根除者的菌血污垢。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比戈壁的寒风更刺骨。洼地旁那些被王冠能量瞬间化为菌雕的幸存者凝固的绝望面孔,根除者冰冷无情的电子眼,房车燃烧的火焰,还有裴度眉心血色菌网映照下那双拒绝任何触碰的、封冻般的眼神…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伤口…”许霜药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打破了死寂。她指了指自己额角已经凝固的血痂,那是撞击车壁留下的。“需要处理一下。”她摸索着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仅剩的一小卷止血绷带和半管消炎凝胶——这点医疗物资在如今的荒野里,比黄金更珍贵。
裴度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她的话只是吹过废墟的一缕微风。
许霜药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金属锈味的空气,小心翼翼地挪动冻得有些麻木的身体,向他靠近。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凝胶管。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沾上凝胶,准备涂抹自己额角伤口的瞬间——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