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是荒原夜风的凛冽,而是金属刀刃紧贴咽喉带来的、直刺骨髓的寒意。刀锋的线条坚硬而清晰,硌在许霜药颈侧脆弱的皮肤上,每一次微弱的脉搏跳动,都仿佛主动撞击着死亡的边缘。刀刃上残留的暗红菌血混合着某种甜腥的锈蚀气息,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带着菌主腐朽领域的印记。
许霜药背靠着冰冷粗糙的世界树根须化石,身体因为重伤和脱力而无法动弹。每一次试图呼吸都牵动着颈侧那狰狞伤口撕裂般的剧痛,绷带下温热的液体正不断渗出,浸透了斗篷的领口。视线被额角流下的汗水和血水模糊,但她依旧竭力睁大双眼,透过朦胧的光影,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裴度的脸。
曾经棱角分明、带着冷硬坚毅线条的脸庞,此刻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暗红菌膜,如同活着的、呼吸的污秽苔藓。皮肤下,扭曲的荆棘状暗红菌丝脉络如同活物般缓缓搏动、流淌,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不祥光芒。他的嘴唇紧抿着,没有任何血色,绷成一条冷酷无情的直线。
最令人心碎的是那双眼睛。瞳孔深处燃烧着两簇冰冷的、毫无人类情感的暗金色火焰,如同深渊最深处冻结的星辰。火焰的核心,一丝猩红的菌丝脉络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诡异地蜿蜒扭动,折射出菌主那俯瞰蝼蚁般的绝对意志。眉心的位置,那顶由凝固暗红数据结晶和蠕动菌丝构成的实体荆棘冠冕,正散发着滔天的威压,将周围稀薄的空气都压迫得粘稠沉重。
他不再是裴度。他是菌主意志行走于世的容器,是腐朽王座延伸出的、最锋利的爪牙。
他手中的长刀——曾经伴随他斩碎无数根除者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武器——此刻刀身同样被粘稠的暗红菌丝缠绕包裹,刀尖精准地抵在许霜药颈动脉的位置,只要再前进半分,就能轻易割开她的生命之线。
时间仿佛凝固了。世界树残骸边缘的惨烈战场似乎被按下了静音键。远处反抗军战士的怒吼、收割者离子光刃的尖啸、能量爆炸的轰鸣…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剩下刀锋紧贴咽喉的冰冷触感,裴度(菌主)那沉重、带着腐朽甜腥气息的呼吸喷在脸上的灼热感,以及…自己心脏在死亡威胁下疯狂撞击胸腔的擂鼓声。
许霜药能感觉到自己颈侧那道撕裂伤口深处,青络留下的“种子”在菌主近距离威压的刺激下,正微弱而急促地搏动着,散发出一种混合着恐惧和顽强抵抗的翠绿波动。这波动,如同黑夜中挣扎的萤火,在裴度(菌主)那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瞳孔中,清晰地倒映出来。
“钥匙…”一个冰冷、粘腻、带着无数回音重叠的声音从裴度(菌主)的喉咙里挤出,如同生锈的齿轮在碾磨着骨头。那声音不再仅仅是裴度的声线,更混杂着菌主那腐朽贪婪的意志。“最后的…阻碍…清除…”
抵住咽喉的刀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开始施加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