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幽蓝维生液在血管般遍布躯壳的金属管道内奔流。每一次循环都带来深入骨髓的、被强行缝合的剧痛与凝滞。裴度残存的意识悬浮在这片痛楚与冰冷的混沌之海上,如同被钉在手术台上的标本,清醒地感受着存在被撕裂又强行拼凑的过程。
视野是破碎的,被头盔内壁上流淌的冰冷数据流和警告红光切割成不规则的碎片。
【躯体重构…完成度…32.7%…】
【能量核心…融合稳定…输出功率…限制阀值15%…】
【神经链接…同步率…67.4%…波动剧烈…】
【警告:熵寂力场…前沿波…接触倒计时…3分17秒…】
冰冷的逻辑指令如同钢针,不断刺入他混乱的意识。剧痛是存在的唯一坐标。断裂的腰部以下被冰冷的金属脊柱和仿生液压传动结构取代,沉重的合金足部深陷在粘稠的污秽泥沼中,每一次试图移动都伴随着金属关节刺耳的摩擦呻吟和神经链接端口传来的、撕裂灵魂般的同步延迟痛楚。残存的星穹法则躯干部分被厚重的暗银装甲板强行覆盖、铆接,那些狂暴蠕动的暗红能量残余被更粗的、流淌着幽蓝维生液的合金管道强行包裹、压制,如同给濒临爆炸的熔炉套上了沉重的枷锁。左臂只剩下肩部残端,被接驳上一段粗壮的、覆盖着反应装甲的机械臂,手指是冰冷的合金利爪,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唯有头颅,大部分还保留着原本暗金的法则结构,被一个棱角分明的暗银头盔包裹,冰冷的金属边缘紧紧压迫着太阳穴。头盔面甲是一整块单向透光的暗红晶体,视野受限,只有头盔内部投射的数据流和闪烁的红光。
他成了一个怪物。一个法则与钢铁强行缝合的、行走的残骸。星穹的辉光被囚禁在厚重的装甲之下,只剩下内部流淌的幽蓝和偶尔从装甲缝隙中泄露出的、代表不稳定能量的暗红微光。
“呃…啊…” 一声压抑着极致痛楚和金属摩擦噪音的嘶哑气音,从头盔内部传出。裴度试图抬起那沉重的合金右臂,动作僵硬、滞涩得如同锈蚀了万年的门轴。神经链接的延迟和剧痛让他对这条手臂的控制充满了撕裂感。
“能量…有限…动作…优化…节省…”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头盔内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感。是那个金属造物——守望者。它此刻就在裴度右前方数米处,沉重的暗银装甲上沾满了新鲜的泥浆,那条扭曲的残腿在泥沼中拖行,留下深深的沟壑。它仅存的相对完好的手臂拖曳着那个长方体的金属源质箱,箱体侧面的指示灯疯狂闪烁着警告的红光。它的暗红晶体视窗死死锁定着西北方向那片正无声吞噬天地的粘稠黑暗,视窗内的猩红警报光芒将周围的污秽泥沼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熵寂黑潮!那粘稠的、否定了光与存在的终极之暗,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巨兽之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舔舐着地平线!距离更近了!裴度透过暗红晶体面甲,能清晰地看到黑暗前锋所过之处,空间呈现出怪诞的褶皱和扭曲,几座如同山峰般巨大的金属废墟残骸,在被黑暗触碰的瞬间,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塌陷、化为随风飘散的灰白尘埃!没有声音,只有那席卷灵魂、仿佛宇宙骨架在哀鸣的恐怖嗡鸣,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刺着他被改造后的神经!
灭绝的气息,如同冰冷的实体,扼住了这片废土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