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夕起身踱步,他立刻如临大敌般贴身护着,手臂虚虚环在她腰后,仿佛她脚下不是金砖玉阶,而是万丈悬崖。
用膳更是眼风如刀,死死盯着她的碗碟,恨不得把满桌滋补都填进她嘴里。
那副草木皆兵又笨拙霸道的模样,常惹得云夕无奈莞尔,心底却像煨着温吞的小火炉。
宫墙之外,齐国的筋骨正被一种名为“水泥”的神物重塑。
都城与州府的主街,坚硬的青石板被碾平,覆上平整如镜、雨雪不侵的灰色“神泥”。
更令人咋舌的是那蛛网般蔓延的官道!宽阔平坦的水泥巨龙贯穿沃野,车马疾驰如飞,商队络绎不绝,消息传递快逾奔雷。
城市的天际线也在疯长。
老旧的木楼旁,一幢幢以“混凝土”为骨的新厦破土而出。
匠人们的手艺捅破了天,六七层的高楼拔地而起,刺破苍穹,勾勒出前所未有的气象。
工坊深处,炉火日夜不息,风箱嘶吼如雷。
那掌控了更高炉温的炼钢秘术,让齐国的刀锋、犁铧乃至撑起广厦的脊梁,都脱胎换骨!
钢铁的洪流,正轰鸣着注入这个国家的血脉。
然而,这国力蒸腾、帝后(虽无名分)情浓的表象之下,朝堂的冰面已悄然开裂。
云夕的孕态渐显(宽大龙袍虽能遮掩,但近臣重侍谁不是人精?),一些老成持重或心思活泛的臣子,眼神便黏在了那空悬的后宫尊位上。
女帝有孕,龙嗣将临,此乃国本!可皇夫之位虚悬如故!
紫宸宫里那位大乾战王,身份尴尬如鲠在喉——是客?是囚?还是……未来的帝君?
终于,一次朔望大朝,金銮殿上气氛凝滞。
一位须发如雪、以“骨鲠”闻名的老御史,手持玉笏,颤巍巍出班。
声音洪亮,字字如锤,砸在寂静的大殿: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岂能长久空置!陛下身系江山,龙嗣将诞,更需贤德君父正位定名,安天下臣民之心!
老臣斗死以谏:为社稷永固,为皇嗣承祚,请陛下广开选秀,甄拔良配,册立皇夫!此乃千秋万代之基,刻不容缓啊!”
话音未落,如同冷水泼进滚油!
附和之声四起,言辞恳切,仿佛立后选夫已是天字第一号要务。
无数道目光,明里暗里,都瞟向龙椅旁那片刺眼的空旷。
紫宸宫暖阁里,霍廷渊正执朱笔,在几份新设驿站的奏章上勾画批注。
宫人附耳低语,他手中笔锋猛地一顿,一滴鲜红的朱砂“啪”地落在奏本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