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护法真人”的名号,如同无形的清泉,悄然流淌过清河县干涸龟裂的土地。徐家沟祠堂那扇沉重的木门后,供奉的不再仅仅是一位归乡的老者,更是一柄悬于所有魑魅魍魉头顶的利剑。徐正阳的日子似乎也添了几分烟火气。林秀儿温婉沉静,如同一株悄然移植在枯井旁的幽兰,将祠堂深处打点得虽简朴却多了几分洁净与馨香。她低眉顺眼,侍奉汤药,从不逾矩,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依旧藏着一丝对枕边“仙人”的敬畏与难以言说的疏离。
徐正阳脸上常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容,如同精心雕琢的面具。他偶尔会由徐三婆或柱子(如今已能拄着简陋的拐杖勉强行走)搀扶着,缓步走出祠堂,在村头的老槐树下坐一坐。村民们远远见了,无不恭敬行礼,口称“真人”,眼神里是纯粹的敬畏与尊崇。徐正阳则含笑点头,偶尔询问几句收成、雨水,声音温和沉缓,俨然一位慈祥的邻家长者。
然而,这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歇。王扒皮的死,震慑了明面上的豺狼,却未必能涤净所有角落的污垢。万魂幡那冰冷沉重的触感,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徐正阳“一炼”尚未圆满的刻度。四条生魂,远远不够。剩下的五条,需得是“伤天害理”之人——这是《九九炼魂胎》的冰冷要求,也是他为自己选择的、通往力量彼岸的台阶。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既能“名正言顺”收割生魂,又能进一步巩固“忠勇护法”之名的契机。
这契机,很快便来了。
这日午后,阳光有些慵懒。徐正阳正由林秀儿陪着,在祠堂小院中缓缓踱步,活动僵硬的筋骨。院墙外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哭泣和激烈的争吵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娘!娘你松手!我求求你了!那是个火坑啊!他……他会打死我的!”一个年轻女子凄厉的哭喊撕心裂肺。
“死丫头!由不得你!张大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聘礼都收了,你想让你爹娘被戳脊梁骨吗?”一个妇人尖利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不容置疑的蛮横。
“什么福分!他……他前面三个婆娘都是怎么没的?娘你心里不清楚吗?那是吃人的魔窟啊!”女子绝望地嘶喊着。
“闭嘴!再胡说八道撕烂你的嘴!张大户那是……那是她们命薄!嫁过去好好伺候着,别学那些短命的……”
争吵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拉扯的声响,竟已到了祠堂院门外。徐正阳浑浊的目光转向门口,脸上温和的笑容依旧,眼神却深了一分。林秀儿有些不安地攥紧了衣角。
徐三婆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色又急又怒:“叔祖!是村西头老李家的!他家要把闺女李翠儿嫁给镇上的张大户做填房!那……那姓张的不是个东西啊!前面三房媳妇,说是病死,可谁不知道是被他活活折磨死的!翠儿那丫头性子烈,死活不肯,她娘……她娘竟要绑了她送去!”
正说着,院门被猛地撞开。一个头发凌乱、泪流满面的年轻女子——正是李翠儿——被一个身材粗壮、满脸横肉的妇人死命地往外拖拽。妇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眼神闪烁、穿着绸布短褂的家丁模样汉子,显然是张大户派来“接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