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般抽打在脸上、身上,深蓝色的制服早已湿透,紧贴着皮肤,沉重而冰冷。沈砚踏着泥泞,每一步都陷在粘稠的烂泥里,拔出时带起浑浊的水花。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冲刷泥土的土腥味、腐烂稻草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深埋地底多年的陈旧香火气。
破败的土地庙,孤零零地矗立在村落最深处。它比周围的茅屋更加低矮,墙壁是歪斜的土坯,多处坍塌,露出里面朽坏的木架。屋顶的茅草早已被风雨侵蚀得稀疏破烂,雨水如同瀑布般从破洞处倾泻而下。庙门只剩半边,歪斜地挂在门框上,在狂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如同垂死之人的喘息。
庙内一片昏暗。只有从屋顶破洞透下的几缕天光,和庙宇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摇曳不定的火光,勉强勾勒出内部的轮廓。
沈砚在庙门前停住脚步。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抹了一把脸,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如同废墟般的庙宇。那股陈旧的香火味更加清晰了,混杂着浓重的灰尘和木头腐朽的气息。庙门内,似乎比外面更加阴冷,一种无形的、带着岁月沉淀的寒意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和精神的疲惫,迈步踏入了这半塌的土地庙。
脚下是湿滑冰冷的泥土地面,混杂着破碎的瓦砾和枯草。庙内空间狭小,正对着残破庙门的,是一尊同样破败不堪的土地神像。神像由粗糙的泥胎塑成,表面的彩绘早已剥落殆尽,露出里面灰黄的泥胎。神像的头颅歪斜,一只手臂断裂,露出里面的稻草和木棍。神像前方的供桌上空空如也,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整个神像透着一股被彻底遗弃的凄凉。
然而,吸引沈砚目光的,并非这残破的神像,而是供桌旁角落里的景象。
那里,靠近一面还算完好的墙壁,摆放着一盏极其简陋的油灯。灯盏是一个粗糙开裂的黑陶小碗,碗沿积着厚厚的黑色油垢。碗里盛着半碗浑浊粘稠、颜色暗黄的油脂,一根同样粗糙、用草茎搓成的灯芯探出油面,顶端燃烧着一朵黄豆大小的、昏黄摇曳的火焰。这微弱的灯火,正是庙内唯一的光源。
更让沈砚瞳孔微缩的是,油灯旁边,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粗布长衫、身形佝偻瘦小的老者。他背对着门口,面朝墙壁,身体缩成一团,如同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茧蛹。花白稀疏的头发如同枯草般纠结在一起。他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无声地哭泣,又像是在压抑着剧烈的咳嗽。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草药、霉变和…一种类似腐肉般甜腻的诡异气味,从这个佝偻的身影上散发出来,弥漫在狭小阴冷的庙宇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