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叔叔呷了口茶,放下茶杯,神色神秘地笑着说:“老哥,跟你说个事——市水利局长有意把索溪河的一大段划包给你管理,从李家旗到龙王庙,足足五十里呢。”
他顿了顿,又半开玩笑地说:“交给你,定比别人管女人还管得好,你懂水的性子。”话语中带着对父亲能力的认可与信任,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
家父听后,放下手中的旱烟杆,笑着回应:“河流可比河东狮好管得多,它有自己的规律,顺着它的性子来,就能管好,不像人有那么多心思弯弯绕。”
老离叔叔哈哈大笑,笑声洪亮,震得槐树叶都沙沙作响,几片叶子悠悠落下:“深刻深刻!还是你懂行!”
可在这笑声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离叔叔说这话时,手指在茶杯沿上轻轻摩挲,眼神闪烁了一下;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丝神秘的味道,像是混合了河泥与香火的气息。
两人交谈时,周围的花草似乎微微颤抖,像是在害怕什么,月季花瓣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地警示着什么;远处的鸟儿也突然停止了鸣叫,几只麻雀落在墙头,歪着头看他们,安静得像雕塑。
对于家父来说,管理一段河并非难事,他有着丰富的水利知识——年轻时曾跟着县水利局的老工程师学过三年,能看懂水文图,会算水位落差;多年的实践经验更让他对河流的脾性了如指掌:哪里有暗礁,藏在水下三尺;哪里水流急,汛期能冲毁堤岸;哪里适合种芦苇,能固堤防洪,都一清二楚。
可他既未立刻答应,也未拒绝,只是微笑着,那笑容里似乎藏着深思熟虑后的权衡——他在想李家旗的老梨树,在想陈家祠堂的碑文,又像是在等待着某种特殊的契机,让人捉摸不透。
而在他微笑的瞬间,眼角似乎闪过一丝忧虑,像是预见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那忧虑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平静的表情下激起了层层涟漪,很快又被他掩饰过去,重新拿起旱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
那索溪河流经李家旗的五十里,曾是爷爷的另一大块私有地界,是陈家祖辈留下的宝贵遗产,像一条碧绿的绸带,缠绕在群山之间。
河流两岸,是爷爷陈守义在民国二十三年带领族人栽种的无数果树,品种繁多:有酥梨、鸭梨、雪花梨,还有苹果、桃、杏,每一棵都承载着祖辈的汗水与希望——爷爷当年带着族人,用扁担挑水,一瓢一瓢浇活了这些树苗,树干上还能看到当年嫁接的痕迹,像一道道伤疤,记录着岁月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