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没有稳婆的消息传来,李华林这两天大半的时候都在外面,说是在找人,但到底在做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楚云梨自己是大夫,每次喝药之前,都会仔细查看过,加上罗父怀疑了李华林,亲自守在女儿门前......楚云梨睡得挺好,一天天好转起来。
又过了两天,她甚至勉强能站起身。
第一回站立起来时,楚云梨痛得浑身冷汗,说真的,经历了那么多,被人生剖肚子还是头一回。
日子一天天过去,楚云梨从一开始的勉强站立,到后来能挪动几步。那位帮她治病的大夫不需要?,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看那架势,若不是罗府还算富裕,不打算留客,他真就要住在这里了。
奶娘不好找,但楚云梨舍得花银子,很快就寻着了一位。至于先前的那位张奶娘,则被养在了后院。
这天早上,楚云梨刚喝完汤,正陪着罗父低声说话,张奶娘就来了。
她这些日子没带孩子,但却像是比带着孩子睡觉还要累,满脸的疲惫憔悴,进门后直接跪下:“夫人,既然您有了别的奶娘,我也不好拿这一份工钱。再有,家里的孩子还等着我......我能不能回去?”
楚云梨似笑非笑:“你舍得?”
一语双关。
张奶娘心头一跳,急忙道:“我是个乡下人,最是老实,这没帮人干活,我绝对不拿别人的好处。还?夫人放我归家。”
“这事嘛,我一个人做不了决定。”楚云梨精神越来越好,多说会儿话也不会感觉到累。她看向丫鬟:“去将李华林?过来。”
几乎家中所有的人都知道,夫人自从生子起,就对李华林生出了怨气。夫妻俩很难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说两句话。
李华林此时就在外院,听说罗梅娘有请,他万分不愿意过来,却又不得不来。
这做了亏心事的人,时时刻刻都在担忧东窗事发。李华林此时就有点慌,总觉得那些事情被罗梅娘知道了。
“夫人,你有话让人传个消息就是,不要太费神。万一伤着了,我会心疼的。”
楚云梨下巴点了点奶娘:“人家要走,你怎么看?”
李华林从进门起就没往那边看一眼,这会儿顺着妻子的目光看过去,就对上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他皱了皱眉:“我也觉得家里没必要留两个奶娘,夫人,你若不喜欢她,那将她送回家就是。”
“是她要走。”楚云梨强调:“家里还不至于连个奶娘都请不起,说好了帮着带孩子,如今不要她,那是我们罗府没诚信,做生意,最忌讳不够坦诚。我打算将人就养在府里,你觉着呢?”
李华林看了一眼张奶娘:“你想回家?”
张奶娘,也就是张莹莹点头:“我要回去照顾孩子。”
听了这话,李华林没有多迟疑:“稍后我让人送你回去。”
楚云梨出声:“话说,你在外奔波了这么多天,有眉目了吗?”
李华林摇头:“我找了好几个村,都没有生人借住。梅娘,你从哪得知稳婆在郊外的消息的?”
楚云梨反问:“你这几天,夜里睡得着吗?”
李华林心下一跳:“我每天那么累,忙完外头忙家里......”
楚云梨不耐:“是睡得着,还是睡不着?”
此时的李华林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睡得着才怪。
楚云梨似笑非笑:“日子煎熬么?”
时时刻刻都在担忧自己会暴露,能好过才怪。
李华林面色难看:“梅娘,你这是何意?难道你怀疑是我要你的命?”
“难道不是?”楚云梨随口道:“我和稳婆无冤无仇,出手还大方。能让我们母子平安,一定少不了她的好处。若不是有人指使,她何必冒险要我的命?”
李华林听她这话里话外,已经笃定了自己的凶手,顿时慌乱起来。
“不是我!”他着急道:“说话要讲证据。’
楚云梨嘲讽道:“我知道是你就行。”
李华林:“......”
李父惊了,脱口道:“你疯了!”
他已经信了!
面前这几位都算是城里有头有脸的老爷,如果他们没有和艾草来往,被人威胁后第一时间该是大怒,而不是随叫随到。
他脸色越是难看,李母就越是畅快:“我看病的人是你!”
夫妻俩吵架,边上几人如坐针毡。
事实上,睡过一个女人的几个男人凑在一起,只觉得特别尴尬,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而李父也有这种感觉,尤其他还是其中最蠢的那个,那滋味特别复杂。想到路上和那些没来的老爷,他出声道:“我信了,几位请回吧!”顿了顿又补充:“今儿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日后我闲下来,再请几位喝酒赔
罪。”
“别!”王老爷挥了挥手:“看到你们夫妻俩我就害怕,以后还是别见了!”
周老爷也道:“对!以后你另找货源吧,我家的蚕丝不卖你了。”
李父顿时急了,想要上前挽回。
可周老爷就跟身后有狗在撵似的,很快就消失在了院子里。李华平追上去,亲自将几位送出了门。
李父回过头来,脸色难看无比,问:“你满意了?”
“怪我?”李母伸手指着自己鼻尖,冷笑道:“如果不是你死不承认,非说艾草是个忠贞不二的,我又何必费心把他们请来?若你一开始就与艾草清清白白,哪怕纳妾放在家里,也不会有今日。”
李父气得直拍桌:“歪理!”
楚云梨轻咳一声:“那什么,戏看完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李家夫妻:“…………”还真当自己是来看戏的?
胡意安坐着没动,扯着楚云梨不撒手:“姚夫人在来的路上,我还想看看他们怎么决裂。”
楚云梨恍然:“有道理。”于是,又坐了回去。
李母:“......”
李父忍无可忍:“滚!”
楚云梨扬眉:“你确定要这么对我?”
李母反应过来,急切地上前一步,她似乎想笑,但大概是太过愤怒笑不出来,面部扭曲得满脸狰狞,语气又是柔和的:“梅娘,你和华林夫妻一场,弄成这样我真的很痛心。就算做不成夫妻,也别做仇人......看在孩子的份上,放过他这一次吧!只要你愿意放过,凡事都好商量。”
话中已经有了愿意花钱消灾的意思。
“仇人?”楚云梨霍然起身,逼近她质问:“他剖了我的肚子要我的命,已经是仇人了。原谅他的?件我已经说过,只要他愿意自己被剖一回,我就放过他!”
李母面色煞白,嘴唇哆嗦着道:“你怎么这样狠?“
楚云梨只觉好笑:“这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痛,我可是被剖过的。”她伸手摸着小腹:“这有条伤疤,又长又丑,像是泥鳅那么粗,你要不要看看?你看了会不会怕?”
李母被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李父直皱眉。
李华平送人回来,看到的就是这般情形。他无奈道:“弟妹,你换一个条件吧!”
“换不了。”楚云梨微微仰着下巴:“要么李华林蹲一辈子大牢,说不准还会被发配到外地做苦役。要么他就剖一回肚子,我才会原谅他。之后他若是能活,我也不再追究。”
李母一脸痛心疾首:“你们是夫妻啊,怎会弄成这样?”
“那就要问他了。”楚云梨坐回了椅子上,把玩着指甲等着艾草到来,这期间觉得有些无聊,冲着身边的胡意安道:“我这指甲有点短了,得好好留着,我们成亲的时候涂上蔻丹,一定很好看。”
胡意安握住她纤细的手:“不涂也好看。”
李家人有注意道,说这话时,他眼神里满是情意,语气柔和,怎么看都是真心的。
李母整个人像是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想着给前儿媳俯小做低,将儿子救回来。另一半又觉得这是异想天开,满心都是儿子被人害了一生的戾气,她忍无可忍:“你自己也说肚子上有那么丑的一条,又已经生了孩子,你当真相信会有男人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
她眼神里满是恶意:“胡家是独子吧?你已经不能再生,有男人为了你这样的女人绝嗣,你自己信不信?”
胡意安眼神凌厉地瞪了过来:“李夫人,任何人都不能质疑我的真心。”
李母怕惹恼了前儿媳后她不肯放过小儿子,但却不怕胡意安,甚至是恨他的。
如果这个男人没出现,前儿媳或许还会顾念几分夫妻情分,绝不会把小儿子往死里整。都怪他!
想到此,李母再不客气:“你甘愿断子绝孙,对得起列祖列宗?”
“不关你的事。”胡意安不屑道:“连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还跑去管别人的闲事,也是好笑得很。”
李母:“......”
她笃定道:“你娘肯定不答应。”
胡意安冲她恶意一笑:“不劳你费心,我娘对儿媳很满意。
李母一脸不信。
胡意安没有试图说服她,跟这样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39
争执间,管事将艾草带了进来。
大概是儿子入狱的事对她打击甚大,此时的艾草衣不胜衣,整个人纤弱不堪,面色苍白,头发凌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带飞,整个人带着种娇弱的美。
李父未见她时,有许多话想问她,是质问!可当看到她这般惨状,他的怒气像是被戳破了一般,瞬间漏了不少,他上前两步:“你.....”
李母提醒:“这女人骗了你。”她一把扯开自己男人,冲到艾草面前质问:“我就想知道,姚秋山是谁的种。”
艾草有些被吓着,往后退了一步,求助地看向李父,眼神跟小兔子似的。
李父有种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但到底忍住了。一来是妻子儿子在旁边,另外还有两个外人,大概是常年和艾草偷偷摸摸,他做不到和她在人前亲近。二来,他也想知道姚秋山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因此,只站在原地没有动,耐心等着艾草回答。
艾草见他没有要袒护自己的意思,眼泪瞬间滑落:“你…………...这么多人在,我怎么好意思承认?连你也要逼我吗?”
言下之意,姚秋山还是李家血脉。毕竟,若真的是姚父所生,两人是夫妻,她替姚父生孩子很正常,完全可以坦坦荡荡承认,怎么也用不着“不好意思”。
若不是早上见过其他几位老爷,李父就信了她的话了。他看了一眼楚云梨二人,道:“这没有外人,我想要亲耳听你说。”
艾草瞪大了眼,泪珠滚滚而落:“你是要逼死我?”
李父沉默了下:“我可以纳你为妾。”
“我不做妾!”艾草满脸激动,愤然道:“我若是想与人为妾,也不会跟你纠缠这么多年。”
“是啊!”李母阴阳怪气地道:“前后勾搭了十多个男人,还都是有妇之夫,他们愿意和你暗地里来往,自然都是愿意纳你为妾的。那些人里,比咱们老爷富裕的都有,那当然看不上咱家!”
艾草惊了,愣了一下后,很快反应过来:“你胡说。”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可更多的泪水滚出:“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李母看向自家男人,嗤笑了一声。
“反正死不承认,她就是贞洁的。”
李父心里明白,李家如果没有讹人的想法,只需要那些老爷过来和艾草当面对质就不把事情往外说的话,他们都会很乐意跑这一趟。但他不愿意,太丢人了。他叹口气:“王老爷和张老爷,还有周老爷今早上都来过,他们都承认了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