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识海剧震,七具忆体残魂尽数苏醒,在她脑海中齐声低诵远古祷文。源核光芒暴涨,竟与那笑声共鸣,形成一道跨越时空的桥梁。
她看见了。
在源冢最底层,冰棺之中,躺着一位白衣女子,面容与她一般无二,只是眉心多了一点银痣。她双眼紧闭,全身缠绕着黑色锁链,每一根链条上都刻着一个名字??那是历代被抹除的引路人,全是由她代为承受惩罚。
而她的胸口,插着半把断裂的三尖两刃刀,正是当年林小满用来劈开源冢大门的那一柄。
“她把自己钉在了规则之上。”林小满哽咽,“用身体镇压着即将失控的记忆洪流……她不是失败者,她是唯一的胜利者。”
心印阵轰鸣运转,林小满将自己的意识顺着银桥投射而去。空间撕裂,他在幻境中奔跑,穿过层层记忆迷宫,最终抵达冰棺之前。
“姐姐!”他嘶喊。
女子缓缓睁眼,银瞳映照着他:“你来了。比我预计的早了三年。”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因为只有当你真正理解‘记忆的代价’时,才能打破它。”她微笑,伸手抚过棺壁,“你以为解放记忆就是胜利?不,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巡忆使,而是‘必须有人牺牲’这个规则本身。我若不死,你就无法完整;你若不成,世界便永陷轮回。”
林小满跪倒在地:“让我替你。”
“不行。”她摇头,“唯有自愿赴死者,才能切断因果锁链。而你,必须活着,成为新纪元的见证者。”
“可我不想当见证者!我想和你一起走!”
“傻孩子。”她轻笑,“我们本就是同一束光的两道影。你走了光明之路,我走了黑暗之途。如今光暗交汇,才是真正的圆满。”
说罢,她猛然握住胸口断刀,用力一扯!
咔嚓??
锁链寸断,冰棺粉碎,一股浩瀚无比的记忆洪流喷涌而出,席卷整个源冢!
林小满只觉灵魂被撕裂又重组,亿万段被封印的真相涌入脑海:
他知道,第一任巡忆使其实是人类自己推举的“记忆管理者”,后来才堕落为统治者;
他知道,血门祭祀最初是为了平息记忆暴动,却被权贵篡改为奴役工具;
他还知道,母亲并非死于叛乱,而是主动献祭,只为将源核交到他手中……
最重要的是??
**“真我”并非单一存在,而是所有选择的总和。**
过去他认为的“觉醒”,不过是剥离杂质、回归纯粹。可现在他明白,真正的“完整”,是接纳每一个自己:包括懦弱、贪婪、仇恨、背叛……甚至是此刻想要放弃的念头。
这才是姐姐用生命教会他的事。
当最后一道锁链断裂,源冢剧烈震动,整座陵墓开始升华,化作无数光粒升腾而起,洒向人间。那些曾被压制的记忆,终于获得了自由流动的权利。
林小满在意识消散前,听见姐姐最后的话语:
>“记住,不要做神,去做人。
>去爱会背叛你的人,
>去原谅伤害过你的人,
>去拥抱那些宁愿忘记也不愿面对痛苦的人。
>因为唯有如此,记忆才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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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忆乡小镇扩建为城,名为“念洲”。
这里没有王权,没有教廷,只有一座巨大的记忆碑林,刻写着每一个人自愿公开的真实过往。孩童从小学习辨识谎言,青年通过“忆试”证明心智成熟,老人则在临终前举行“归忆礼”,将一生故事注入源冢圣所,供后人查阅。
林小满依旧住在麦田边。
他已经不再使用三尖两刃甲,也不再驾驭银焰。他成了小镇里最普通的农夫,每天锄草、浇水、收割。有人说他疯了,有人说他堕落了,只有踏霜逐影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
直到那一天。
一名少年背着行囊来到门前,满脸倔强:“你是林小满吗?”
“是。”他擦着手中的镰刀。
“我爹临死前让我来找你。他说……你是唯一能教我控制‘逆忆症’的人。”
林小满抬头,看着少年眉心隐约浮现的一点银光??那是往生之心的印记,说明他曾死而复生,被强行塞回不属于他的记忆。
“你愿意记住吗?”他问。
“不愿意!”少年怒吼,“我只想做个普通人!我不想每天醒来都看到别人的死、别人的恨、别人的人生!”
林小满放下镰刀,走到麦田边,摘下一穗麦子,递给他。
“你看,这麦子结穗之前,要经历多少风吹雨打?多少虫咬霜侵?可它从来不问‘为什么是我’,它只是活着,然后把种子留给下一季。”
他顿了顿,轻声道:
“记忆不是诅咒,是你活过的证明。哪怕痛苦,哪怕荒谬,哪怕不属于你……只要你愿意承担,它就能变成力量。”
少年怔住。
林小满抬头望天,云卷云舒,仿佛看见姐姐的身影在其中微笑。
他知道,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但只要还有人愿意种下一片麦田,愿意倾听一阵风声,愿意在泪流满面后依然说出“我记得”??
那么,光,就还在。
他转身走进屋内,取出尘封已久的三尖两刃刀。
刀鞘上,已爬满青苔。
但他知道,总有一天,还会有人需要它。
不是为了战斗。
而是为了守护,那一句简单的??
“我不想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