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余小乐喉间滚出一声沙哑的低吼,饱含决绝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手中那柄不知饮了多少污血的长剑,裹挟着黯淡却凌厉的剑光,化作一道凄冷的弧线,悍然斩出!
“嗤啦——!”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爆开,仿佛皮革被巨力硬生生扯碎。眼前那庞然如移动山丘、高达数十米的狰狞怪物,臃肿的身躯猛地一滞。紧接着,一道光滑的切痕自其腰腹间骤然显现,如同被无形的巨刃精准切割。上半截躯体带着难以置信的迟缓,轰然向后滑落,重重砸在焦黑的大地上,激起漫天混着腥臭的黑尘。
腥风血雨,劈头盖脸浇下。
余小乐懒得躲避,任由那粘稠、温热、散发着浓烈腐臭的污血泼溅一身。他只是机械地站在原地,透过怪物被斩开的巨大创口,看到了地狱般的景象——那庞大腹腔内,是尚未被完全消化的、纠缠挤压在一起的残骸。有扭曲变形、依稀可辨人形的尸块,沾满了恶心的消化液;有各种野兽的皮毛和骨骼,在浑浊的粘液中沉浮。一股混合着胃酸、血腥和深层腐烂的恶臭冲天而起,几乎令人窒息。
“唉……”
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仿佛耗尽了肺里最后一丝空气,从余小乐干裂的唇间溢出。他拖着仿佛灌了铅、又似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沉重身躯,踉跄着向旁边一棵早已枯死、枝桠如鬼爪般扭曲指向灰白天空的大树走去。每一步,都在干裂板结、灰黄相间的荒原土地上留下深深的血脚印。
他背靠着粗糙冰冷的树干,缓缓滑坐下去。尘土和血污混合着汗水,在他脸上勾勒出疲惫的沟壑。眼神空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映不出任何光亮,只有一片虚无的灰暗。那是一种灵魂被反复碾压、榨干希望后留下的死寂。
“如果说……这次的黑暗,如同闽建省那时一样……”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那样……这就根本不是我……能处理的……”
“师傅...灵儿......”
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污秽血痂、微微颤抖的双手,又茫然地望向灰蒙蒙的天际线。视野所及,尽是荒芜。风,是这片死寂荒原上唯一的主宰,它永不停歇地在空旷的大地上呼啸、尖啸,单调、刺耳,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疯狂地扎刺着耳膜,也试图钻进他早已麻木的神经。身下,是大地裸露的胸膛,灰黄、干裂、无边无际,一道道深如峡谷的裂缝如同无法愈合的陈旧伤疤,狰狞地蔓延开去,最终消失在天地混沌模糊的交界处。更远处,几株同样枯死的怪树,扭曲的枝干如同干尸伸向天空的绝望手臂,在呼啸的风中无声地诘问着那冷漠、高远、毫无回应的天穹。
余小乐费力地抬起头,望向那片压抑的灰白。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一个苦涩到极点的笑容凝固在那里。然而,那空洞的眼神深处,却沉淀着与之截然相反的、重逾千钧的沉重。一阵裹挟着黑色沙砾的旋风掠过,细碎如针的黑沙狠狠抽打在他脸上、脖颈上,发出“飕飕”的锐响,如同无数细小的鞭子在抽打。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从身下抓起一把干涩冰冷的泥土。沙土粗糙的颗粒感摩擦着指腹,随即又从他无力握紧的指缝间簌簌流泻,被风卷起,打着旋儿飞散,如同他此刻流逝殆尽的力气和方向感。
太累了……不仅仅是身体,更是心。
一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慢慢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头,无力地垂了下去,抵在冰冷的膝盖上。
意识,在呼啸的风沙声中,渐渐滑向混沌的边缘……
——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