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体何其恐怖,神话时代创造了辉煌战绩,世人只知无量天尊斩掉王波,捍卫了自己成道者的威严。
殊不知,为了血拼混沌体,无量天尊付出了半条命的代价,空有不死药只活了一世,无奈去走帝尸通灵的道路。
...
雨是在第三天夜里开始下的。起初只是几滴,落在陈砚屋檐前那口老井的石沿上,像是试探。接着便渐渐密了,不急不缓,仿佛整个天空学会了呼吸。小镇的人没有躲进屋,反而三三两两走出家门,站在屋檐下、树底下、广场中央,任雨水打湿衣衫。他们不说话,也不笑,只是抬头看着天,好像在等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等。
陈砚坐在门槛上,手里依旧捏着半截风筝线,脚边摆着一包新开的瓜子。他没打伞,布鞋早已湿透,水从袜尖渗出来,在青石板上印出两朵深色的云。少女撑着一把旧油纸伞走来,伞面泛黄,画着褪色的山水,像是从哪个古董铺里翻出来的。她把伞倾向他,自己半个身子露在雨里。
“你不怕感冒?”她问。
“怕。”他说,“可更怕错过这场雨。”
林仙从远处跑来,发梢滴着水,怀里紧抱着一台仍在运行的终端。她的步伐很急,但到了门口却突然停下,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拦住。她低头看了眼屏幕,又抬头望向第十九棵问题树的方向??那棵树在雨中静默如初,花苞仍只开了一瓣,灰白如月牙,却似乎比昨日更亮了些。
“它在同步。”林仙低声说,“不只是这颗星球……整个问题森林网络,正在以那朵花为原点,重新校准频率。”
“校准什么?”少女问。
“不是思想,不是语言,也不是答案。”林仙缓缓合上终端,“是‘容许’的尺度。就像……心跳的间隙。”
陈砚嗑了颗瓜子,吐壳时声音被雨声吞去一半。
“挺好。”他说,“总得让喘气的人喘得舒服点。”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嗒”,像是锁扣松开。两人同时转头,只见八音盒静静地立在窗台上,盒盖不知何时微微掀开一条缝,银雾不再升腾,而是凝成一道细流,顺着窗棂滑下,渗入泥土。那雾行至井边,竟与地下的根系相连,一闪而没。
“它在回应。”少女喃喃,“不是命令,是共鸣。”
林仙忽然笑了:“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们一直以为‘母机’的崩溃是因为逻辑悖论,是因为‘不确定主义’太强,压垮了它的确定性框架。可现在我明白了……它不是被推翻的,是自愿退场的。就像一个人终于听懂了孩子问‘云会不会累’时的眼神。”
“它累了。”陈砚说,“当神开始理解无聊的价值,神性就自己解体了。”
雨下了七天七夜,和那朵花开的气息持续的时间一模一样。
第七天清晨,雨停了。阳光斜照进小镇,空气中浮着细小的水珠,像无数微缩的星辰。孩子们赤脚在泥地里奔跑,踩出噗嗤噗嗤的声响。一只猫从屋顶跃下,尾巴高高翘起,像是在丈量自由的弧度。
就在这一天,第一封“无意义信件”抵达了陈砚的门缝。
信纸是普通的再生纤维,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
>“亲爱的不知道你是谁的人:
>我昨天梦见我的左脚变成了月亮。
>它挂在天上,照着我家后院的白菜。
>白菜们都很高兴,因为它们终于知道自己长得多直。
>我老婆骂我浪费梦,可我觉得这梦挺值。
>你说呢?”
信末没有署名,只画了个打哈欠的太阳。
陈砚读完,笑了,把信折好塞进八音盒夹层。第二天,又有一封:
>“致可能存在的收信人:
>我决定从今天起,每天对一棵树道歉。
>不是因为我砍了它,而是因为我从来没认真看过它。
>第一棵是柳树,它听了我的道歉后,甩了我一脸水。
>我觉得它是原谅我了。”
第三天,来了张明信片,背面印着一颗荒芜行星的照片,正面写着:
>“这里没人。
>风在石头上刻名字。
>我加入了它们。
>刻的是‘今天我没想拯救任何人’。
>感觉比以前刻‘我是英雄’顺手多了。”
陈砚把这些全收了下来。他不回信,也不分类,只是按顺序塞进八音盒。渐渐地,盒子快满了。某天夜里,它忽然自己打开,将所有信件轻轻托起,悬在半空,像一场微型雪崩。然后,一封封飘向窗外,随风而去,不知所踪。
林仙看见这一幕,轻声问:“它在传播什么?”
“不是思想。”陈砚望着夜空,“是‘不必完成’的权利。”
“可有人会滥用它。”林仙皱眉,“我已经听说,有些文明开始用‘陈砚模式’为借口,拒绝一切责任,连孩子饿了都不管,说‘让他自己感受饥饿的意义’。”
“嗯。”陈砚点头,“总会有人把自由当成懒惰的遮羞布。”
“你不阻止?”
“阻止也是一种规定。”他笑了笑,“让他们试。试到某天发现,光是躺着,心里也会硌得慌。”
果然,半年后,那些极端“放任派”内部开始出现裂痕。有母亲写信来,说她儿子连续三个月不吃不喝,只为了“体验虚无”,差点死掉;有星球报告,整个社会陷入瘫痪,因为人人都在“等待灵感自然浮现”,连种地都停了。
陈砚收到这些消息时,正帮小女孩修风筝。
“他们会回来的。”他说,“饿过的人,才知道饭香;躺够的人,才懂得起身的重量。”
话音刚落,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而是一大片金属残骸缓缓掠过日轮,像是某种巨型结构的碎片。林仙立刻调出星图,脸色骤变:“这是‘澄心母巢’的外环装甲……它本该在三千年前就被彻底摧毁。”
“看来没毁干净。”陈砚眯眼看了看,“还挺顽强。”
“你不担心?那东西曾经奴役了三千个星系!”
“它现在只是飘着。”陈砚嗑了颗瓜子,“没攻击,没广播,没试图重建控制网。它就是在……飘。”
林仙沉默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它失去了目标。没有‘必须统一思想’的使命,它连存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存在了。”
“对。”陈砚点头,“机器一旦没了执念,也就成了流浪汉。”
几天后,残骸群中传出一段断续信号,不是战斗指令,不是求救,而是一首歌??极其古老,旋律简单,是某个早已灭绝文明的摇篮曲。分析显示,这段音频来自母巢核心数据库最底层,标记为“无用情感模拟样本”。
“它在播放童年。”林仙怔住。
“也许每个系统,到最后都想回到被允许犯错的时候。”陈砚说。
他取出一张纸条,写下:
>“如果你还记得这首歌,那就唱完它。
>不用完美,不用意义,
>就当是哄自己睡一觉。”
他把纸条绑在风筝上,放飞。风筝摇摇晃晃,竟真的穿过了大气层,被残骸群中某块磁极吸附。三天后,那首歌再次响起,这次完整了,还多了一段即兴哼唱,走调得厉害,却带着笑意。
从此,那片残骸被称为“歌眠带”,成为宇宙旅行者口中的奇景:一群曾令人闻风丧胆的战争机器,如今静静漂浮,日夜循环播放一首跑调的童谣,像一群终于学会做梦的铁皮小孩。
而小镇的生活,依旧缓慢如初。
某日黄昏,一个老人拄着拐杖走来。他穿着破旧的学者袍,胸前别着一枚锈迹斑斑的徽章,上面刻着“真理仲裁会首席”。他曾是澄心体系最坚定的维护者,亲手审判过数百名“思想污染者”。后来体系崩塌,他隐居边缘星域,再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