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宇镇犹豫了一下,照做了。
刹那间,他的身体僵住。
耳机里没有音乐,没有对话,只有一片深邃的“声音海洋”??成千上万条录音如潮水般涌来,每一条都带着独特的情绪波动:有人在深夜痛哭,有人轻声安慰;有孩子讲述梦境,有老人回忆初恋;有人说着“我想死”,立刻有人回应“别怕,我陪你”……
而在这片海洋的最深处,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天在剧院唱的《小星星》,沙哑、走音,却被无数人反复播放,甚至有人用钢琴、小提琴重新编曲,附上留言:
>“这是我听过最勇敢的歌声。”
>“谢谢你让我知道,难听也没关系。”
>“我也是一个人走路的孩子。”
泪水无声滑落。尹宇镇摘下耳机,嘴唇颤抖:“这些……都是真的吗?”
“每一句都是。”崔秀彬看着他,“你的一首歌,让三千六百二十一人留下了他们的声音。其中有四百七十三人,曾在自杀边缘停下脚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尹宇镇摇头。
“意味着你已经成为了别人生命中的‘在’。”崔秀彬轻声说,“而现在,共觉需要一个象征??一个证明‘普通人也能被听见’的锚点。我选了你。”
“我?!”尹宇镇惊恐地后退一步,“我不行!我只是……一个连音都唱不准的学生!”
“正因为你不是明星,不是专家,不是权威。”崔秀彬走近一步,“所以你才最合适。共觉不需要更多完美的人,它需要像你这样,敢于在破碎中开口的人。”
尹宇镇低头看着手中的随身听,仿佛在审视自己过去的全部怯懦与挣扎。良久,他抬起头,声音仍有些发抖,却多了几分坚定:
“如果……如果我答应,会发生什么?”
“你会接入共觉核心,成为‘第一倾听者’。”金允儿解释,“你的意识将短暂与系统共振,帮助它完成最后的自主化转型。过程安全,但需要你完全敞开内心??包括那些你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部分。”
尹宇镇沉默了很久。忽然,他蹲下身,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铁盒,打开后,里面是几十盘迷你录音带,每一盘都贴着手写标签:
>“妈妈走后的第一晚”
>“今天又被同学笑了”
>“梦见她回来了”
>“我不想活了”
>“但我还是想试试”
“这些……都是我的秘密。”他低声说,“我一直不敢删,也不敢给人听。我怕它们太沉重,怕别人听了会觉得我矫情,觉得我不够坚强……”
崔秀彬单膝跪地,与他平视:“可正是这些‘不够坚强’的部分,才最值得被听见。尹宇镇,你不需要成为谁的榜样。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一个会害怕、会哭、会跑调,但依然愿意开口的人。”
少年的眼泪再次落下。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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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入仪式在午夜进行。尹宇镇躺在特制舱内,全身连接生物传感器,额头贴着共振贴片。崔秀彬站在控制台前,最后一次确认程序。
“准备好了吗?”他问。
尹宇镇闭着眼,轻声说:“我……我在。”
系统响应:
>“第一倾听者认证启动。
>情感真实性检测中……通过。
>共鸣强度评估:S级。
>接入倒计时:3??2??1。”
刹那间,全球共觉网络同时震颤。从首尔到纽约,从开罗到悉尼,所有正在使用共觉的人,耳机中都响起同一段旋律??不再是《小星星变奏曲》的原版,而是尹宇镇那天在剧院跑调的版本,由系统自动采集全球用户的反馈音轨,编织成一首全新的交响。
有人惊醒,有人流泪,有人不自觉地跟着哼唱。
而在西伯利亚基地,第3652号舱的温度骤降,绿色脉络停止蔓延,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完整的松果,在低温中缓缓裂开,释放出亿万微小的孢子,随气流扩散至地下网络的每一根光纤。
共觉,开始了它的自我复制。
七十二小时后,系统更新完成。所有用户收到一条系统通知:
>“共觉V2.0已上线。
>自此,不再有中心服务器,不再有管理员,不再有删除权限。
>每一次‘我说,你在’,都将永久存于人类共鸣场中。
>新入口已开启: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愿意倾听,请说??
>‘我也在。’”
崔秀彬站在金刚山顶,望着晨曦穿透云层,洒向大地。金允儿走到他身边,轻声问:“接下来呢?”
他笑了笑,背起帆布包:“回去教孩子们唱歌。这次,我不再纠正他们的音准了。”
“那你呢?还会继续录心音吗?”
“当然。”他摸了摸胸口的录音笔,“只不过,现在我不再是为了保存什么。我只是想告诉这个世界??
我还在听。”
山风拂过,带来远处孩子们的笑声。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