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宅。
大过年的来了诸多客人,且都是朝堂大佬,六部九卿,内阁大学士……齐聚一堂,椅子都不够用,还是从别院搬来一些,才勉强够使。
王华可不敢怠慢,他是尚书不假,可在坐的各位,谁也不比他差,不是尚书,就是大学士,还有都察院左右副都御史,大理寺卿,通政司使……全都是实权部门的一把手,个个举足轻重。
「呵呵……,这大过年的,诸位倒真是有闲啊!」
「冒昧造访,还请王尚书莫怪。」杨廷和表现的很积极,于公于私,他都要报当初被坑的仇,「令郎现在何处?」
「他?不过是个佥都御史而已,他能济个什麽事?」王华不想让儿子牵扯进来,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诸位来,可是为今日皇上的赋税改革?」
这不是废话吗?杨廷和含笑点头,道:
「王尚书明鉴,我等正是为此而来!」
焦芳接过话头,问道:「王尚书以为,皇上此举可妥当?」
「自然不妥。」王华轻轻摇头,皱眉道,「表面看,此举可增加朝廷财政收入,但实际施行……困难重重啊!」
「确是如此。」李东阳深以为然,叹道,「官做到我们这个份儿上,个人利益得失都不重要了,且也没人看重这个……」
顿了下,「诸位同僚,也是这个观点吧?」
有人认可,有人心虚,但话术却都是整齐划一,「李大学士言之有理。」
李东阳轻叹道:「问题是我们可以让利,却无法让下面的官员,士绅,乡绅……等各个利益团体让步,这一次,被牵扯进来的人太多了啊!」
「是啊!」王华也这麽认为,道:「不只是李大学士说的这些,还有咱大明的藩王,看皇上这意思,藩王亦是不能幸免,想当初先帝曾想动藩王利益,结果……唉,皇上终是年轻,心态过于操切了,这未尝不是件好国策,可实施起来……困难重重啊!」
王华也不看好,他也是反对的一员。
在他看来,这根本无法实施,这国策在地方根本推行不下去,甚至会适得其反。
基层的力量太庞大了!
皇帝也是人,只是外罩一身龙袍罢了,朝廷也只是一些宫殿,仅此而已。
今皇帝这麽做,可以说把用来维护他统治的士绅阶级给得罪死了。
包括武官,勋贵……
这类人也是利益受损的一员。
若这麽一大股力量集体反噬……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杨廷和接言,道:「皇上终是年轻气盛,我等越是反对,皇上越是坚持,如此该如何是好啊?」
「这……」
王华是君子,可不是傻子,哪里听不懂言下之意。
当初儿子一语劝得皇上控制宦官专权,着实出了把风头,眼下,这些人前来所为何,他心知肚明。
到底是儿子,他哪能没有私心,可如此动摇江山社稷根本的事,他又无法说服自己只顾小家。
纠结片刻,王华重重一叹,起身团团一揖,道:
「诸位稍候,王某去唤犬子过来。」
见王华如此,众人也不禁升起一抹敬佩,纷纷起身还礼,道:「王尚书大义。」
…
别院。
王华与儿子简明扼要的阐述当下局势,以及诸位大佬前来的目的,满脸的纠结丶忧虑,「小云,这事你怎麽看?」
王守仁倒不觉得意外,今日拜年他也去了,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只是笑笑:
「其实也没什麽的,动荡是肯定的,不过……天塌不了。」
「唉,你还是认知不够,这其中……危险重重啊!」王华苦叹,「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今皇上如此……」
「爹,你过虑了。」王守仁笑道,「百姓不会反,士绅地主也只会喊喊口号,恶心一下朝廷罢了。」
「你懂什麽?看着吧,今年的赋税收取,定会困难重重,不增反降!」王华沉声说。
「这我不否认,改革嘛,哪有一帆风顺的,阵痛无可避免,越晚痛感越大,痛的越久,熬一熬就过去了。」王守仁似是没心没肺,「只要百姓不造反,就出不了大事,士绅地主这类人可惜命着呢,出不了大事。」
「你……!」王华气结,骂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这样的人若做个大官,不是社稷之福。」
「……」王守仁无语,「那还找我做甚,你们一群大佬商议就是,我只是个佥都御史,可没资格跟你们一起高谈阔论。」
「放肆!!」王华震怒,抬手就准备甩儿子几个大嘴巴,一消心头恶气。
奈何,王守仁不是杨慎,被父亲管教一个字也不敢犟。
王守仁从不逆来顺受,打小他就皮,可不会伸着脸挨大嘴巴,他拔腿就跑,一边说:
「我这就去会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