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少年独立,怔怔出神……
不知何时,张居正于其后站立,目光平和,神色淡然。
少年逐渐回过神,道了句:「张大学士。」
「臣在。」
「学堂上,本宫说了人人好利的好处,你也说了人心浮杂好的一面……」少年轻声说道,「这条路已经走了这麽久,也造就了眼下的盛世,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必须坚定信念的走下去。」
「殿下英明!」
张居正深以为然的说,「大明的发展路线不能更改,更不容质疑,走回头路便是穷回去,这是数万万生民都无法接受的,朝廷更不能接受。」
「所以啊,本宫才与张詹事据理力争,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少年老成的叹了口气,「张大学士只谈人心浮杂好的一面,对不好的一面却是一笔揭过,想来也是基于此吧?」
「是,殿下明鉴。」
「时下,只有你我二人,说说吧。」
「是。」
张居正斟酌了措辞,沉吟道,「平心而论,张詹事并非是在危言耸听,人人好利丶人心浮杂之下,长远来看确是一大弊病,一大严重影响社稷万民的弊病,如不解决,它会反过来阻碍国之发展,反噬这偌大的盛世。」
「张大学士可有良策?」少年问。
张居正默然。
「本宫以为,学塾丶报纸的确是宣扬正确价值观念的媒介,可仅是如此,万无法解决问题!」
张居正精神大振。
「殿下英明。」
「所以……?」
「礼和法缺一不可!」张居正说。
少年扭头瞧了他一眼,接着,又望向远处,幽幽道:「张大学士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本宫想听什麽吧?」
张居正怔了怔,随即深吸一口气,道:「改制。」
「改制……」少年转过身,盯着张居正道,「张大学士可是当仁不让?」
太子不愧是太上皇打小倾心栽培,永青侯言传身教下的太子,如此年少,便如此精明……张居正既欣然,又怅然。
「自然当仁不让。」张居正说。
「不愧是永青侯看中丶太上皇深表赞赏之人。」少年话锋一转,开始老气横秋的指点江山,「李春芳守成有馀,进取却不足,高拱进取有馀,魄力却不足……」
「进取,学识,魄力……放眼满朝,独你张大学士一人耳。」
张居正躬身一揖:「太子殿下谬赞了。」
少年目光平和,语气沉着道:「有些话现在言之尚早,不过于张大学士而言,也不算什麽秘密,还是说开了比较好,也省得内耗。」
「昔年太上皇在连家屯儿策问与你,自那时起,你就进入了重用名单之列,只是当时你资历尚浅,故才没有进权力中枢,本来太上皇是想让你成为皇上的股肱之臣,奈何你时运不济,遇上了同时期的高拱……」
「其实,也不能算时运不济,你虽错过了嘉靖朝,也没能在隆庆朝大放异彩,不过……你这块金子也快到了发光的时候了……」
「晚吗?不晚!厚积才能薄发嘛。」
少年微笑道,「张大学士以为可对?」
「殿下之言,字字珠玑。」张居正说。
朱翊钧缓缓道:「敢吗?」
张居正淡然一笑:「又何惧哉?」
少年也笑了……
二人立在檐下,望着极远处的天空尽头,心绪都不平静……
~
五月下旬。
戚继光携带着战争赔款的协议书,亲率一万五千水师,以水师舰队相护朝廷商船,浩浩荡荡地出发海外……
与此同时,两万馀领过赏赐,且得到休养的大明水师,也赶赴大明诸多沿海州县严阵以待,其中,去大湾的水师最多,足有八千之众。
火器局还在热火朝天的搞生产,并未因战争暂告一段落从而松懈,霹雳弹丶震天雷丶铅弹……各种火器弹药,一批又一批的生产出来,存入军火库。
六月初。
以李家丶徐家为首的诸多商会成员,应皇帝诏令赶赴京师,议工业生产丶销售丶期货金融等事宜……
朱载坖并未因马上要退休了而松懈丶摆烂,反而更勤奋了。
再累再忙也就这一年时间了,以后休息的时间多的是,无论作为父亲,还是作为皇帝,这最后一班岗,都必须要站好……
少年也没闲着,学堂上课,下课了陪陪皇爷爷,要麽处理一些奏疏,要麽接见一些臣子……日子过的十分充实。
朱厚熜倒是清闲的很,一日有七八个时辰都在床上度过,其中接近六个时辰都在深度丶浅度睡眠中度过……
由于睡的太多,整日昏昏沉沉,跟喝了假酒似的,不至于太难受,可也着实不好受。
 饶是如此,朱厚熜也没停药,一日三粒,粒粒不落。
老道士比较贪心,不仅想亲眼看到孙子登基,还想看到战争落下帷幕,以及漠北的融合丶西域的交融……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