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了一口饼,咀嚼良久,才继续说道:
“我在等的是每天早上醒来,还能闻到这股香味;是在摇铃时,还能听见她说‘今天风大,记得加衣’;是在看到花开时,知道有人和我一起看过这场雪。这些事,不是为了结局才做的,而是因为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就已经幸福了。”
噬愿者怒吼:“荒谬!幸福必须永恒才有意义!短暂的欢愉只会加深痛苦!”
“那你错了。”许小刚抬头,目光如炬,“正因为短暂,才值得珍惜。正因为你从未拥有过,所以你不明白??有些爱,不需要永远,只需要认真。”
话音落,玉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共鸣??来自九州各地的月陨碑同时震动,无数实现过的愿望化作点点星光,汇聚而来,环绕在他周身。
每一盏光,都是一个被成全的梦想,一段被守护的爱情,一次被回应的呼唤。
“你怕愿,是因为你不懂愿。”许小刚伸出手,掌心托起一朵漂浮的胡杨花,“愿不是软弱,是勇气。是明知会失去,仍愿意付出;是知道会痛,仍选择相爱。”
噬愿者尖叫着后退,它的身体开始崩解,那些被它吞噬的愿望纷纷挣脱束缚,化作流光四散。
“不可能……怎么会……为什么你们宁愿承受痛苦,也不愿放弃?!”它嘶吼。
“因为我们不怕痛。”许小刚微笑,“我们只怕不曾爱过。”
最后一道光刺入噬愿者核心,它发出一声悠长哀鸣,最终化作一片灰烬,随风而去。
世界恢复宁静。
许小刚缓缓走回小院,推开柴门。灶台上,一张热腾腾的葱油饼正冒着香气。
他知道,是她做的。
从那天起,碑阵彻底蜕变。月陨石碑不再仅是封印之地,更成了愿望的灯塔。人们前来许愿,不再只为求财求寿,而是学会真诚面对内心。而每当有人实现心愿,碑面便会浮现一句箴言:
>“愿之所向,心之所往,不负此生。”
许小刚依旧每日开店,依旧一人分饰两角,炒菜、揉面、擦桌、迎客。偶尔有孩童好奇问他:“叔叔,你一个人做饭不寂寞吗?”
他会停下动作,望一眼屋檐下的铜铃,然后笑着说:
“不寂寞啊,她就在这儿呢。”
风正好吹过,铃声清越,像是回应。
多年以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来到小店,颤巍巍递上一张泛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愿望:“愿我能再见故人一面。”
许小刚接过纸条,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你是当年隔壁村卖糖葫芦的小桃吧?”
老人泪流满面:“您还记得我?”
“记得。”他点头,“你小时候总偷偷把最大一串塞给我,说‘读书人要补脑子’。”
那晚,他摇铃三十六下,对应她与亡夫相识的年岁。第二日清晨,老妇在院中石凳上安然离世,嘴角含笑。
碑面新添一行字:
>“桃娘,终年八十二,愿:再见李郎。已验。”
此后,类似之事频频发生。有人愿见亡亲最后一面,有人愿弥补年少遗憾,有人愿亲手交还一封迟来五十年的情书……而许小刚,总是默默完成他们的愿望,或以铃声引路,或以碑阵通灵,或仅是一句温暖话语。
他成了传说中的“摆渡人”,送一个个灵魂走向圆满。
直到某一年冬天,他忽然停下脚步。
那天,他做了两张葱油饼,摆在桌上,却久久未动。良久,他抬头望天,轻声道:
“你要走了吗?”
风停,铃寂。
片刻后,一朵白色的胡杨花轻轻落在他掌心,花瓣上浮现出一行小字:
>“我累了,先睡一会儿。
>你继续摇铃,我会听见的。”
他紧紧握住那朵花,低声说:“好,我每天都摇,直到你也听腻为止。”
自那日起,铃声依旧每日响起,只是人们发现,许小刚的身影越来越淡,仿佛随时会随风而去。
但他从未停下。
春来花开,他又坐在石凳上,望着满树白雪般的花朵,喃喃道:
“你说我们要变成风,吹过院子,吹过断龙渊,吹过九州大地……现在,我准备好了。”
那一夜,北斗双星再度交汇,光芒交织成桥,横跨天际。
第二天清晨,小店依旧开门,灶火通红,饼香四溢。
可门口石凳上,只剩一件白衣,一枚玉符,和一根缠绕着铃铛的枯木拐杖。
铜铃随风轻响,清越悠扬,仿佛在诉说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故事。
而在遥远的心渊深处,两道光影并肩而行,踏过记忆之海,穿过轮回迷雾,走向那片无人知晓的彼岸。
其中一人回头望了一眼,唇角微扬。
风起了,铃声响了。
她说:“这次换我摇铃,你来吃饼,好不好?”
他笑着点头:“好,烫嘴我也吃。”
从此,世间再无碑灵,唯有铃声不绝,传唱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