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九章 又见执徐城(2 / 2)
诵读声随风飘荡,竟引得附近萤火虫成群飞来,在空中织出流动的光网。当地人称此景为“星语夜”,说那是亡魂在聆听。
某夜,一位旅人偶然路过,听到孩子们清脆的嗓音念道:
>“灯不在高,心诚则明;人不分贵贱,愿亮即光。”
他忽然泪流满面。
原来,他正是当年那场大火中被救的村民之一。那时他还小,只记得有个白发老人站在雨中,抬手升起一轮小太阳。他以为那是神仙下凡,长大后才明白??世上本无神,有的只是不肯低头的人。
他跪在学堂外,深深叩首。
没人看见,也没人知晓。
但这不重要。
正如兰巧颜走遍山河时从不留名,南公子办学塾时不收束?,古练妮救人后转身离去,苗亦兰弹完琴曲便隐入人群……他们都选择了另一种存在的方式??不是被铭记,而是让信念活下去。
又是一个清明。
新亭前人头攒动,却不喧哗。人们带来鲜花、纸灯、家酿的酒、亲手写的信。有个小女孩把练习册放在供案上,上面是一篇作文:《我心中的提灯人》。她写道:
>“我不知道王庭青青是谁,但我相信他一定很温柔。因为他守着的那盏灯,让我晚上不怕黑。”
不远处,一对年轻夫妇抱着婴儿驻足。男人低声说:“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孩子取名叫‘明’?”
女人微笑:“好啊,就叫王明吧。”
男人愣了一下:“姓王?”
她点头:“我觉得,这是对那位老人最好的纪念。”
两人并不知道,就在他们身后,一位身穿灰袍的老妪默默听着,眼中泛起泪光。她手中拄着一根雕有铃铛的拐杖,虽已锈迹斑斑,却仍挂着一枚小小的灯笼。
她是木兰的关门弟子,也是最后一代亲历过“九灯之战”的灯使。如今她已九十七岁,行走艰难,每年只能来一次新亭。
她没有上前,只是远远望着那盏灯,嘴唇微动,似在默念什么。
忽然,一阵风吹过,吹开了她衣袖,露出手腕内侧一道陈年疤痕??那是当年师春邪术留下的烙印,形如锁链。可如今,那疤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最终化作一道淡淡的金纹,宛如灯丝流转。
她怔住了。
随即笑了。
“原来如此……”她轻声道,“恐惧终将消散,是因为我们真的不再怕了。”
当天夜里,她安然辞世。
遗物中有一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
>“今日见小儿折纸灯祭祖,问其故,答曰:‘妈妈说,点了灯,爸爸在天上就能看见我们。’我想,这便是传承。不必知其源,只需承其意。山海有尽,灯火无穷。我虽将去,心灯长存。”
岁月悠悠,沧海桑田。
许多年后,地球进入一个新的纪元。科技昌明,灵气复苏,人类足迹踏足星辰。可在火星殖民地的中心广场上,仍矗立着一座微缩版的新亭模型。亭中无火,却悬浮着一团柔和的光粒子,昼夜不息。
科学家解释说,那是基于“群体意识共振理论”构建的能量核心,源自地球上数十亿人潜意识中的共同记忆。它无法被关闭,也无法被复制,唯有当一个人真心愿为他人付出时,才能感知到它的温度。
一位宇航员站在亭前,凝视良久。
同行者问他:“你在想什么?”
他答:“我在想,也许宇宙中最强大的力量,从来不是能量或智慧,而是**愿意点亮别人的念头**。”
对方笑了:“这话听起来像诗。”
他摇头:“不,这是事实。你看??”
他指向远处。
在漆黑的火星夜空中,一颗人造卫星正缓缓划过天际。它的轨道并非用于通信或侦查,而是专门携带一枚微型灯芯,在特定时刻向地球方向发射一束温暖的红光。
那是每年清明,由星际联盟发起的“返照计划”。
全球数万艘飞船同步响应,形成一条横跨太空的光河,直指蓝色母星。
人们说,那是子孙在告诉祖先:
我们还记得。
我们还在点灯。
而在地球最偏远的一角,喜马拉雅山脉深处,一间小小的寺庙里,一位小喇嘛正在抄经。他抄的不是佛典,而是一本名为《山海提灯录》的手稿。字迹稚嫩,却一笔一划极为认真。
抄至结尾,他提笔写下最后一句:
>“提灯者无归,因天下皆其所归;守夜人不眠,因人间总有未亮之灯。”
窗外,暴风雪正猛烈拍打窗棂。
忽然,油灯闪了一下。
小喇嘛抬头,看见灯焰中似乎浮现出一张温和的脸,对他微笑。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一切如常。
但他心里清楚??
有些东西,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