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终局的序幕(第1/2页)
天地间第一道混沌裂痕绽开时,大陆各族强者还在争论出兵次序;
东洲王朝最精锐的龙鳞军最先被灰雾吞没,数万将士未发一声便化作冰雕;
精灵女王用生命献祭神木,却只延缓雾潮一刻钟;
魔族大长老祭起世代守护的魔玺,黑色光柱竟反被雾气倒卷融噬……
李云天横剑当关,终于明白父亲刻下“共生”二字的含义:
唯有所有生灵意志相通,才能抵挡那以绝望为食的混沌。
天地静得诡异。
万里沃野仿佛陷入了凝滞不前的深沼,无声无息中紧绷,一丝微风也休想穿过。连惯常聒噪的鸟雀虫豸亦噤若寒蝉,遁隐无踪,只余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旷,沉沉压在每一位尚存知觉生灵的心头。西面,那曾坚逾亿万载玄铁的混沌封印,此刻正呈现出一道令人目眦欲裂的伤痕。它如一张太古凶魔咧开的巨口,横贯于昏黄阴沉的天际线,其内里翻涌扭曲的,是介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粘稠灰雾。那雾是活的,每一次诡谲的蠕动,都如同吸吮整个现世赖以维系的灵气与生机,贪婪无度。每一次无声无息的收缩膨胀,都似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扎进所有生灵的魂灵深处,引发一阵冰冷的战栗。
天空蒙着厚浊沉铅的颜色,早已被吞噬了大片光明的日轮仅余几缕惨淡余光,吝啬地在厚厚的浊云缝隙间漏下,堪堪勾勒出远方险峻、黑沉的山脊轮廓。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仿佛已变成黏稠的油质,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如同溺水,肺腑间火辣辣地疼痛。
“封印……裂了!”
一声变了调的嘶吼终于刺破了这死寂的重茧,如同钝刀割过喉咙。一个披着东洲王朝华丽铠甲的将领正死死盯着天空那道蠕动不休的恐怖裂隙,面无人色,握紧刀柄的手因极度恐惧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甲叶撞击,发出密集而微弱的碎响。他身旁,是绵延无边、集结待命的三族联军阵列。旗帜猎猎,刀枪映着残光,泛动着冰冷却脆弱不堪的寒芒,与空中那道愈加深邃狰狞的灰色疮疤遥遥相对,对比之下更显苍白无力。
巨大的争论声浪如决堤之潮,顷刻间便在这人心惶惶的浩瀚军阵中轰然炸开。
“西陆铁骑何在?这等污秽邪物,正该由你们的圣光甲胄冲阵在前!我族法师结阵需要时间!”一个周身缭绕着淡蓝奥术光辉的人族白袍老者,须发皆张,声音因急切显得异常尖锐,冲着阵列前方的西陆将领嘶声力吼。
那身材高大威猛、全身笼罩在刻满繁复圣文银甲中的西陆统领,如铁塔般伫立。他闻言猛地转身,盔檐下如鹰隼般的褐色眼眸几乎喷出实质性的怒火,粗粝的声音伴随着唾沫星子一起迸出:“混账话!你人族法师号称天地灵枢掌控者,远距离绞杀此物正是本职!难道要我西陆好男儿拿血肉凡躯去填那邪祟之口?!”他粗壮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捏得格格作响。
阵营另一侧,阴戾的煞气如冰冷的潮水弥漫开来。一位面如枯骨、眼中跳动着幽幽碧火的魔族大祭司缓步向前。他枯瘦的手爪微微抬起,周遭空气似乎因他手掌处透出的阴冷魔力而隐隐扭曲,声音干涩如同砂石摩擦:“喋喋……诸位何必争执?”那令人牙酸的嗓音仿佛是从腐烂的棺木缝隙里钻出来的。“依老夫愚见,何不以那精灵族的神木屏障为基,再集结各族所有防御秘法?牺牲些许‘绿叶’的生命之力,构筑起一道壁垒,或许能遏制邪雾蔓延之势!”他话语中“绿叶”二字咬得极重,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残忍的算计。
“放肆!”一声饱含清冷怒意的断喝蓦然响起,宛如寒冰凝结碎裂。
高台中心位置,那位一直默然肃立、周身流淌着柔和而纯粹的自然翠绿光芒的精灵女王蓦然抬头。岁月虽在那张绝美的容颜上留下浅浅印痕,却更添雍容与冷冽的威严。她冰玉般的眸子直视着开口的魔族大祭司,里面燃烧着不可侵犯的圣洁火焰。“汝族污秽魔力,岂配沾染我族神木根基一丝一毫?再敢口出狂言亵渎,休怪吾族玉露神弓无情!”话语落处,簇拥在她周围的精灵神射手们“唰”地弯弓搭箭,淬炼过的碧玉箭镞泛着冰冷的杀机,齐齐指向魔族阵营,弓弦紧绷如满月,空气中瞬间弥漫开肃杀之气。
一时间,争执、叫嚷、隐含威胁的冷笑,在三族庞大的阵线上交织冲撞,如沸腾的熔岩之锅,几乎要将这死寂凝固的空气彻底燃爆。分歧如鸿沟,猜忌如渊深。
轰——隆——!
天空那道巨大的灰暗裂隙,毫无征兆地猛烈一震!像是一个巨大的、饱含恶意的存在,从遥远黑暗的尽头狠狠撞上了世界薄脆的外壳!裂纹骤然如同活物般急速游走、蔓延,发出沉闷而遥远的**,那声音像是被强行揉碎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悲鸣。
下一刻,深不见底的灰雾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它不再是缓慢的蠕动或贪婪的吸吮,而是如同崩决的天河堤坝里冲泄而下的死亡洪流,带着灭绝一切的冷酷意志,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极寒,向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东洲王朝军队阵列,铺天盖地、无声无息地倾泻而下!
灰潮汹涌,速度超出了所有生灵理解的速度极限。前一瞬尚在天际,下一瞬已到眼前。
“龙鳞军!举——!”阵前那位东洲将领惊骇欲绝,嘶哑的咆哮只来得及喊出一半。
一切便已凝固。
当那混沌的灰雾,如亿万只无形、冰冷彻骨的魔爪,拂过东洲王朝最引以为傲的钢铁方阵时,时间仿佛被冻住了。
喧嚣消失了,战旗垂落的声音被吞噬,连空气的流动都彻底停滞。
数万身披黑鳞重甲、悍勇冠绝诸国的龙鳞军锐卒,前一瞬还紧握刀枪、凝聚着铁血杀伐之气。他们身上的鳞甲,由深渊黑铁混合地心熔金淬炼而成,每一片都重如山岳,在封印的裂隙下曾倒映着惨淡天光,汇聚成一片绝望却凛然的寒铁之海。下一刻,死亡的浪潮拂过。
如同造物主冷漠而随意的笔触抹过画布,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临死前的惨叫哀嚎。只听到一种极其细微、却又令人血液骤冷的“簌簌”声连绵响起,如同亿万片薄冰于寂夜中同时碎裂。
将士们保持着最后的姿势凝固了。他们横枪怒目、结阵冲锋的姿态被灰雾彻底定格、冻结——在那雾气拂过肌肤、鳞甲的瞬间,所有的生命光彩便从眸子里熄灭,化作毫无生气的灰暗,连同健硕的躯壳在内,覆上了一层岩石般坚硬冰冷的死灰色外壳。
一个位于军阵边缘的小卒,身体在灰雾触及瞬间微微前倾,右足刚刚抬起,踏在虚空。仿佛时间在他身上骤然凝固,一只脚停留在踏下的动作里,被冻结在半空,如同一个被彻底遗忘在冰冷岩石中的雕塑,连脚底的沙土都被凝结在那一瞬间。他脸上尚未褪尽的惊惧与困惑亦被冻结,像一张失去温度的粗糙面具,只有灰白色的尘埃不断从他僵直的身体表面簌簌剥落。
整个龙鳞军阵,数万铁甲精兵,便如此突兀地、集体地化为了一片死寂矗立的群雕。那由铁与血构筑的堤坝,足以抵挡千军万马的壁垒,在那灰暗的雾气面前,比枯叶更脆弱,顷刻间便无声无息地冰封瓦解。军阵外围的数名士卒甚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挥动,便保持着奔跑或呼喊的姿势原地化作惨白僵硬的冰石。
死寂。比先前更浓重百倍的死寂沉沉压了下来。整个天地似乎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
那刚刚还在厉声训斥西陆将领的人族老法师,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全身僵硬,脸色灰败。方才还狂涌奔腾的争论洪流,在灰雾横扫东洲龙鳞军的恐怖景象前,瞬间被冻结成了死寂的冰河。
“……啊!!——”
一个距离龙鳞军凝固的阵地最近的精灵哨兵,眼睁睁看着那数万具瞬间失去所有生命的灰白“雕塑”,看着他们眼中刹那熄灭的光。无边的恐惧如同毒蛇噬咬灵魂,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矜持,发出凄厉得不像人声的惨嚎。
他颤抖着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向后疯狂爬行,试图逃离那片死地的范围,仿佛身后那静止的灰色军阵是比深渊更可怕的存在。
这不成调的惨叫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骤然点爆了整个三族联营!
“不!逃命啊!”不知是谁率先崩溃,嘶哑地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