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现:
??1975年冬,武汉火车站,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两个襁褓中的婴儿,含泪将其中之一交给穿军装的男人;
??1980年春,新疆戈壁滩,一个小男孩在沙尘暴中奔跑,身后传来枪声,他怀里死死护着一块铁皮牌子;
??1992年夏,北京某研究所,一个少女在催眠室中挣扎哭喊:“我不是张丽华!我是铁建军!我有个哥哥叫铁强!”
??2003年秋,云南边境,一名男子深夜潜入数据库,删除自己的档案,留下一行字:“我要去找弟弟。”
每一段记忆都像一把钥匙,插入时间的锁孔。
终于,在第十三分钟,信号峰值达到临界点。
屏幕中央浮现一段实时影像:一间白色房间,窗帘紧闭,墙上挂着军功章。床边坐着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正低头写着日记。她手腕上戴着智能环,颈侧隐约可见手术疤痕。
下一秒,她突然抬头,直视摄像头,嘴唇微动:
>“哥,是你吗?”
铁杉热泪滚落,嘶哑回应:“是我,小川,我来找你了。”
与此同时,全国二十三省的共忆终端同时闪烁红光,弹出提示:
>【检测到高纯度记忆共振】
>【坐标锁定:甘肃兰州?军工疗养院B区】
>【目标人物:铁小川(原名铁建国),编号E-9)】
>【建议行动:救援/解封】
?
救援行动在四十八小时后展开。
由退役特种兵、民间志愿者、前红梧桐叛离成员组成的联合小组伪装成医疗队进入疗养院。借助共忆网络提供的内部布局图和值班表,成功切断监控系统,在凌晨三点零七分将铁小川带出。
当她踏上樱园土地时,已是第三日清晨。
樱花再度纷飞,如雪如诉。
铁杉站在院门口,一身旧军装笔挺,肩头落满花瓣。他一步步走向妹妹,脚步沉重却坚定。
铁小川怔怔望着他,眼泪无声滑落:“我梦见你很多次……你说等我长大,就教我打枪,带我去爬雪山。”
“我记得。”铁杉嗓音哽咽,“我还记得你六岁生日那天,偷吃了供桌上的糕点,被爸追着打,躲在我背后喊‘哥救我’。”
她终于奔上前,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那一刻,樱园的七盏长明灯齐齐爆发出璀璨光芒,井水泛起涟漪,一圈圈扩散开去,仿佛连接着千万里外的心跳。
?
当晚,小满召集所有人于槐树下议事。
“净土行动已经开始试运行。”她说,“他们在西北建立了新的记忆清洗中心,利用AI模拟亲情场景,诱导觉醒者自我怀疑。已有十二人重新‘认亲’,自愿注销原名。”
“我们必须反击。”林望春沉声道,“不能再让历史重演。”
小满点头,举起左手,露出那道淡疤:“是时候启动‘终焉协议’了。”
苏晓冉震惊:“你要现在就引爆心渊?可还有很多人心未醒!”
“正因为如此,才必须这么做。”小满平静地说,“终焉协议不是毁灭,而是解放。它会将共忆网络升维为分布式意识云,任何人只要心中尚存一丝真实记忆,就能接入系统,自主选择是否还原身份。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能垄断真相。”
“代价呢?”铁杉问。
“代价是我的生命。”她微笑,“芯片一旦激活,就会引发神经链式崩解。但我早已准备好。”
“不行!”玲子突然冲出来抱住她腿,“姐姐不要走!我可以替你去!”
“傻孩子。”小满蹲下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但你要记住,无论我在不在,樱园永远是你们的家。你们的名字是真的,你们的爱也是真的。”
?
七日后,清明。
樱园举行了一场特殊的仪式。七盏灯围成圆阵,中央放置量子主机。小满身穿素白衣裙,步入阵中,将七枚记忆之核合为一体。
天空阴云密布,雷声隐隐。
她最后一次拨通热线电话400-888-忆归途,录音缓缓播放:
>“如果你曾忘记自己是谁,请相信,总有人记得你。
>你的名字没有消失,只是暂时沉睡;
>你的家人没有抛弃你,只是也被蒙蔽;
>而这个世界,正在努力醒来。
>现在,轮到我们点亮最后一盏灯。”
她按下按钮。
刹那间,天地失声。
一道金色光柱自樱园冲天而起,穿透云层,辐射四方。全国数百万共忆终端同时亮屏,自动播放一段视频:
画面中,两百万人的脸庞逐一浮现,每个人都在说着同一句话:
>“我记得我是谁。”
>“我记得我来自哪里。”
>“我不再害怕回家。”
与此同时,所有仍在运作的记忆清洗设施瞬间瘫痪,硬盘数据自动覆写为一句诗:
>**“纵使千次焚我骨,犹有春风唤姓名。”**
?
三个月后,初秋。
樱园恢复宁静。
孩子们在井边嬉戏,喊着彼此的真实名字。铁杉带着弟弟妹妹们种菜、读书、练拳。林望春每日整理档案,将一段段被掩埋的历史编纂成册,名为《归来者录》。
而小满,消失了。
有人说她化作了风,每年樱花盛开时都能听见她在哼《茉莉花》;
有人说她在某个小镇开了家馄饨铺,专做荠菜馅;
还有人说,在云南大理一家面馆门口,看到一位女子驻足良久,对老板娘轻声说:
>“妈妈,我回来了。”
但更多的人相信??她从未离开。
因为在每一个拨打“忆归途”热线的人耳边,总会在接通瞬间,听见一声极轻的铃响。
那是樱园的铜铃,在风中轻轻摇曳。
也是两百万人共同的心跳,汇成一首永不终结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