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穿过晨曦，驶向北方。着长到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还握着彭师傅给的包裹，心里有些空落。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激动，毕竟这是他等了几年的机会，厂里推荐他去首都读大学，机会难得。可当火车真正启动，看着袁秀红和余凤敏站在月台上挥手的身影渐渐模糊，他的心却像是被什么扯住了一样，沉甸甸的。
他低头打开包裹，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是食堂常做的豆豉辣椒干，还有几块烤得酥脆的饼子，用油纸包得好好的。他忍不住笑了，这年头能有人记得你爱吃啥，真不容易。
火车一路北上，窗外风景渐变，从南方的青山绿水变成了北方的黄土高原。着长到靠着车窗，闭眼假寐，脑海里却浮现出陈队长那张脸。
那天电话里，陈白虎问他有没有对象，语气平静，却让着长到心里一紧。他当时回答没有，其实也不是完全实话。他不是没动过心思，只是知道，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
一是年龄，二是身份，三是命运。他要去首都读书，将来未必回来，而陈白虎是保卫科的队长，前途光明，家里又传统，怎么可能接受一个男人做对象？
更何况，陈母已经明确反对，甚至不惜绝食逼迫儿子放弃。陈白虎虽然倔强，但终究是个孝顺的人。那天他把母亲送回老家，心里也不好受吧。
想着想着，火车停在了一个小站，上来几个新乘客。着长到睁开眼，看见对面座位上坐着一个穿军装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个帆布包，看起来风尘仆仆。
他刚想转头继续休息，那人却忽然开口：“同志，你是去首都学习的？”
着长到愣了一下，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那人笑了笑：“看你带着行李，穿着干净利索，不像出差的工人，倒像学生。而且你脸上有股子文气。”
“你也去首都？”着长到问。
“我啊，回部队。”那人拍了拍腿上的包，“我在后勤部工作，这次回去办点事。”
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从火车上一直说到首都车站。着长到发现这人挺有意思，说话风趣，见多识广，一路上倒是解了不少寂寞。
到了首都，那人还帮他提了行李下车，并叮嘱他好好读书，别辜负国家的培养。
着长到谢过后，目送那人离开，心里忽然觉得，这趟旅程，似乎也没那么孤单。
**【首都篇】**
着长到被安排进了一所工科学校，专业是机械工程。学校环境很好，宿舍楼整齐，图书馆宽敞明亮，连食堂的饭菜都比想象中好吃。
他很快适应了新生活，白天上课认真听讲，晚上泡图书馆，周末偶尔去市里转转，看看老北京胡同里的烟火气。
可越是这样，他越容易想起机修厂的日子。那个老旧的厂区，那个总是吵吵闹闹的食堂，还有那个总是一脸严肃的陈队长。
有一次他在图书馆翻资料时，无意中看到一本关于坦克履带板设计的书，心里猛地一震。他突然想到，当初陈队长负责的那个项目，是不是也参考过类似的资料？
他拿出笔记本，记下几个关键术语，准备写信问问陈队长那边进展如何。
可写到一半，他又停笔了。他知道陈队长现在应该很忙，而且……自从他走后，陈队长再没给他来过一封信。
也许，他已经放下了。
**【机修厂篇】**
另一边，机修厂的日子依旧如旧。
陈白虎每天照常上班，处理各种琐事，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最近变得沉默了许多，饭量也差了些。
保卫科的同事私下议论，说陈队长怕是失恋了。可没人敢问，也没人敢提着长到的名字。
只有一次，陈路不小心说了句“着同志那边来信没有”，陈白虎脸色一沉，直接打断道：“不该问的事少打听。”
大家都懂了，这事不能再提。
可有时候，陈白虎还是会不经意地想起那个总是笑眯眯、做事雷厉风行的小着。他记得那天送着他走的时候，拖拉机还没发动，小着坐在车上，朝他挥手，阳光打在他脸上，亮得刺眼。
他当时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可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后来他听说着长到在学校表现很好，成绩优异，还参加了几次技术竞赛。他听了之后，心里既骄傲又失落。
骄傲是因为那是他认识的人，失落是因为那个人离他越来越远了。
有一天，他收到一封来自首都的信，是他母亲寄来的。
信里说，家里给他介绍了一个姑娘，是邻村的，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希望他抽空回家一趟，见见人。
陈白虎看完信，久久没说话。
他走到保卫科办公室门口，抬头看着天，云很淡，风也轻。
他忽然想起着长到走前说的一句话：“陈队长，你妈那边离得远，你可以不听她的嘛。”
那时候他还年轻，总觉得有些事可以坚持，有些人可以留住。
可现实告诉他，有些距离，不是靠意志就能跨越的。
**【尾声】**
一年后，着长到回厂探亲。
他穿着整洁的衬衫，头发剪短了，眼神更坚定，整个人都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厂里为他举行了欢迎仪式，领导亲自接见，同事们热情招呼，请他吃饭，问他大学的生活。
可他最想知道的，却是陈队长的消息。
他听说陈白虎已经升职了，成了保卫科副科长，还被评为市级优秀青年干部。
他去了保卫科，却只看到一张空办公桌。
“陈队长出差了。”吴队长说，“听说是去南方一个军工基地。”
“多久回来？”
“不清楚，可能要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