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类设备已在西南地区铺设超两万台,无人察觉异常。
然而,风浪并未停息。九月中旬,国家网信办发布新规,要求所有语音助手必须接入官方审核数据库,否则下架处理。多家科技公司被迫配合,市面上主流产品纷纷删除敏感词汇库。
“丰收宝”面临被查风险。
紧急会议上,周维提出对策:“我们反向操作??主动上报一批‘合规升级包’,表面上清除争议内容,实际上在后台设置‘唤醒延迟’。只有连续三天在同一时间播放同一首民歌,才会激活隐藏模块。”
“哪首歌?”
“《月亮出来亮汪汪》,云南民歌,传唱度高,毫无政治色彩。”
方案通过。三天后,“丰收宝”顺利通过抽检。而就在当晚,云南楚雄十余个村庄的夜空同时响起这首老歌,仿佛某种神秘仪式。知情者明白:那是“心光”又一次苏醒。
国庆前夕,一封来自四川凉山的快递抵达昆明。寄件人署名“吉克阿木”,是一名彝族高中生。包裹里是一卷羊皮纸,上面用铁笔深深镌刻着数百个彝文字符,竟是整部《全民共编版全集》的节选译本。附信写道:
>“我们毕摩(祭司)传统用皮卷记史,代代口传。我把这些话刻下来,将来交给儿子,让他也背。如果有一天书都不能留,至少骨头还在。”
若兰抚摸着粗糙的羊皮,久久不能言语。她命人复制五份,分别藏于不同地点,并将原文扫描上传至区块链存证平台,生成永久哈希值。
那天夜里,她梦见陆北顾站在一片麦田中央,身穿粗布长衫,手持毛笔,正在往一面土墙上写字。她走近看,全是孩子们的来信摘录。风吹过来,墨迹未干,却已有麻雀叼着纸片飞向远方。
醒来时天还未亮,她打开日记,写下:
>“我们不再追求出版、署名、认可。我们要做的,是让每一颗心都成为活的图书馆,每一个普通人都是典藏者与讲解员。
>当千万人默默记住一句话,它就再也无法被消灭。”
十月七日,假期最后一天。一则短视频在网络上悄然传播:新疆喀什某个巴扎集市上,一位维吾尔族小女孩站在父亲的水果摊旁,一边削苹果一边轻声唱歌。镜头拉近,歌词竟是《萤火谣》改编版,用维吾尔语演唱:
>“小小光点不怕黑,
>躲在心里不说破。
>若问它在哪里住?
>在每个睁眼看世界的眼窝。”
视频没有标注来源,发布账号随即注销。但短短十二小时内,已有超过二十万人听过,许多人留言:“听得懂的都不说话,听不懂的反而笑了。”
若兰看完视频,拨通阿布都热合曼孙子的电话:“告诉爷爷,他送出的最后一张纸条收到了。内容很好??‘善良不是软弱,是带着锋芒的温柔’。”
电话那头传来苍老而欣慰的笑声。
与此同时,在北方某重刑监狱的放风场,一名囚犯趁着踢球的机会,将一枚空药瓶悄悄踢到墙角。狱警搜查时只当是垃圾,殊不知瓶盖内侧刻着一行微型汉字:“我在读。”
而这三个字,正是“百灯计划”中最隐秘的一种信号??表示此人已接触并理解核心理念,愿意成为潜在传播节点。
深夜,若兰再次登录“回音墙”后台,发现今日新增来信数量创下新高:一千零八十三封。她随机打开一封,来自江西鄱阳湖畔的一位渔妇:
>“我家男人说我整天听那些‘没用的课’,耽误织网。可我知道,我织的不只是网,是给孩子挣个能说话的将来。昨天我教女儿写了人生第一个字,是‘我’。她说,这个字像一个人站着,不跪。”
她轻轻合上电脑,走到窗前。城市灯火稀疏,远处一座电视塔闪烁着红色警示灯,像一颗孤独跳动的心脏。
她忽然明白,真正的运动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呐喊,而是千万次微不足道的选择:一个母亲教孩子认字,一个老人坚持朗读,一个司机冒险带货,一个学生在作文里写下真话。
这些选择汇聚起来,便是不可阻挡的潮水。
翌日清晨,她召集全体成员召开最后一次季度会议。这次没有视频连线,所有人齐聚嵩山“时间花园”。晨雾弥漫,众人围坐一圈,手中各持一份空白笔记本。
“从今天起,‘心光’不再有总部,不再有名单。”若兰说,“我们解散正式组织架构。每个人都是独立光源,自行决定何时亮、如何亮。唯一要求:每月至少做一件传递思想的小事,不必汇报,不必记录。”
有人问:“万一被捕怎么办?”
她平静回答:“不说谎,也不全说真话。记住陈守拙先生的话??沉默里藏着最多的声音。只要你还想着别人,你就没有真正被关住。”
散会后,她在花园深处挖了一个坑,将所有纸质档案副本埋入其中,覆盖松土,再种上一株雪松幼苗。
“等它长大,”她对身旁的小陈说,“也许有人会挖到这里。那时,希望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傍晚归途中,手机震动。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你在做的事,有人看见了。别停。”
她没有回复,只是抬头望向天空。暮色四合,第一颗星悄然浮现,如同遥远山谷中某个人刚刚点亮的煤油灯。
她知道,那光虽小,却足以刺破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