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心里咯噔一下——这支簪子是她目前最贵重的首饰,她怎么舍得给?可潘巧云都这么说了,她若是拒绝,就显得太小气;若是答应,又实在心疼。她正左右为难,奶娘却机灵,赶紧打圆场:“姨娘,哥儿还小,这支簪子太尖了,万一扎到哥儿就不好了。奴婢记得凝香院有支银质的小蝴蝶簪,比这个更适合哥儿,奴婢这就回去取来给哥儿玩,好不好?”
潘巧云见潘金莲没立刻答应,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便顺着奶娘的话说道:“也好,那就麻烦你跑一趟。弘哥儿,咱们不要这个,娘让奶娘给你拿更好看的蝴蝶簪,好不好?”
西门弘还在抽噎,却也点了点头,不再哭闹。
潘巧云抱着儿子,重新坐回玫瑰椅上,语气突然变得“推心置腹”:“妹妹,不是姐姐多嘴,我也是过来人,有些话想跟你说说。咱们女人家,在这深宅大院里,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图个安稳,图个依靠吗?”
她轻轻抚摸着西门弘的头发,继续说道:“容颜是最靠不住的,今日你年轻貌美,老爷宠你;明日来了更年轻、更漂亮的,老爷的心思说不定就变了。恩宠这东西,就像天上的云,说散就散。唯有这身上掉下来的肉,才是实实在在的,才是一辈子的依靠。”
她的目光落在潘金莲的小腹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妹妹如今正得宠,趁着年轻,可得抓紧机会,早日为老爷生个一儿半女。只要有了孩子,尤其是有了儿子,你在这府里才算真正站稳了脚跟,谁也不敢轻易欺负你。你看我,虽说嘴笨,不如妹妹会讨老爷欢心,可我有弘哥儿,老爷看在弘哥儿的面子上,也会多疼我几分;府里的下人,看在弘哥儿的面子上,也不敢对我不敬。”
这番话,看似是好心提醒,实则是赤裸裸的炫耀和敲打——她有儿子,这是她最大的资本,潘金莲就算再得宠,没有子嗣,也永远比她矮一头。
潘金莲听着,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却只能点头:“姐姐说得是,妹妹记下了。”
就在这时,西门弘又盯上了多宝阁上的一尊玉雕小马。那玉马是和田白玉做的,只有巴掌大小,雕工精细,马的鬃毛、尾巴都雕刻得栩栩如生,是潘金莲最喜欢的摆件,每日都会拿下来擦拭。西门弘挣脱潘巧云的手,跑到多宝阁前,踮着脚,伸手就要去够玉马。
“弘哥儿,那个不能碰!”潘金莲赶紧上前,想拦住他,可还是晚了一步。西门弘已经够到了玉马,一把抓在手里,兴奋地举起来:“娘,你看,小马!”
潘巧云笑着说:“哎呦,这小马真好看,弘哥儿真有眼光。七妹妹,你这摆件可真多,都是老爷赏的吧?老爷对你可真好。”她嘴上夸赞,却没让儿子把玉马放回去。
西门弘拿着玉马,在手里摆弄了两下,觉得没意思了,随手就往地上一扔!
“啪嗒!”
一声脆响,玉马掉在青石板地上,马腿顿时摔断了一截,白色的玉屑溅了出来,落在地上,像碎了的月光。
潘金莲的心猛地一抽,疼得她脸色更白了。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玉马——断口处很锋利,划破了她的指尖,渗出一粒细小的血珠。她看着断了腿的玉马,心里又气又疼,眼泪差点掉下来。
“哎呀!”潘巧云这才假意惊叫一声,轻轻拍了一下西门弘的手背,“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把姨娘心爱的玉马都摔坏了!快给姨娘道歉!”
她的语气里没有半分责备,反而带着一丝纵容。西门弘被她拍了一下,不仅不道歉,反而嘴一撇,又要哭闹起来:“娘,我不是故意的!是小马不好玩!”
潘巧云赶紧把他搂进怀里,哄着:“好好好,娘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哭不哭,弘哥儿乖。”她抬头看向潘金莲,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语气却轻描淡写:“妹妹,真是对不住,这孩子就是这么毛手毛脚的。回头我让人去古玩店给你买一尊更好的,比这个还大,还精致,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是啊,七姨娘,”奶娘也跟着附和,“哥儿还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哥儿计较。”
潘金莲握着断了腿的玉马,指尖的血珠滴在玉马身上,染红了白色的玉,像一朵小小的血花。她看着潘巧云和西门弘,心里的郁气堵得她胸口发疼——她不仅损失了心爱的摆件,受了气,还得反过来安慰对方,说自己不介意。
她深吸一口气,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姐姐说哪里话,不过是个摆件罢了,摔坏了就摔坏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弘哥儿没事就好,千万别吓着他。”
潘巧云见潘金莲这么“识趣”,笑得更开心了。她又坐了片刻,抱着西门弘,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炫耀了半天儿子的聪明伶俐,才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时辰不早了,弘哥儿该吃晚饭了,我们就不打扰妹妹了。对了,妹妹,那玉马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明日就让人去买新的给你送来。还有子嗣的事,你真的要多上心,这府里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年轻貌美的姑娘,唯有儿子,才是硬道理。”
她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抱着西门弘,带着奶娘和丫鬟,施施然地离开了绮罗阁。
帘子关上的瞬间,潘金莲再也忍不住,瘫坐在地上,手里还握着那尊断了腿的玉马。春桃赶紧上前,拿出帕子,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指尖的伤口:“姨娘,您别生气,这潘姨娘也太过分了,明知道哥儿调皮,还纵容他,故意摔坏您的东西。”
“别说了。”潘金莲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她看着地上的玉屑,心里一片冰凉。潘巧云今日来,根本不是为了看她,而是为了炫耀她的儿子,敲打她没有子嗣的软肋,甚至故意让儿子摔坏她的东西,试探她的底线。
她知道,潘巧云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就是因为她有儿子——西门庆唯一的儿子。在这府里,母凭子贵,潘巧云有了西门弘,就有了恃无恐,就算她再得宠,也无法撼动潘巧云的地位。
潘金莲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潘巧云离去的方向——夕阳已经落下,天空变成了暗紫色,远处的回廊上挂着的灯笼被点亮了,昏黄的灯光照在青石板上,像一条长长的带子。她握着那尊断了腿的玉马,冰冷的玉贴着掌心,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
孩子……西门庆的儿子……
她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幽深而复杂。潘巧云说得对,在这府里,没有子嗣,就没有真正的依靠,再得宠也只是暂时的。她要想在这府里站稳脚跟,要想不被吴月娘、孟玉楼、孙雪娥、潘巧云这些人欺负,就必须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依靠。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夜晚的凉意,吹动了窗帘,也吹动了潘金莲鬓边的碎发。她看着手中的断玉,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潘巧云,你以为有了儿子就万事大吉了吗?这府里的事,还没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本集终)
下集内容提示:【瓶儿媚妒手段毒】
六姨太李瓶儿压轴登场。作为最得宠且嫉妒心最强的姨娘,她无法容忍潘金莲分走西门庆的注意力。她或许不会直接上门挑衅,而是会选择在潘金莲必经之路“偶遇”,或是借某次小型家宴的机会,利用其高超的媚态和心机,在西门庆面前与潘金莲争奇斗艳,暗中较劲,甚至故意设下陷阱,栽赃陷害,扮柔弱博取西门庆怜惜,反咬潘金莲一口。其手段更为阴险毒辣,直指要害,旨在彻底破坏潘金莲在西门庆心中的印象,争回宠爱。潘金莲将面临来自最得宠情敌的正面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