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画室的安静。是陈迹的手机,放在画架旁边的桌子上。周苓抬头看了一眼屏幕,上面显示着“苏曼”两个字。她知道苏曼,是艺术圈里有名的策展人,和陈迹合作过几次,为人干练,却也出了名的八面玲珑,说话总是带着点模棱两可的试探。
陈迹也看到了屏幕,他停下画笔,走到桌子前,没有立刻接,而是看了周苓一眼,才拿着手机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接起电话。
“恭喜啊,陈大师。”苏曼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不算大,却足够清晰,带着她一贯的慵懒,还有点听不出真心的调侃,“上次的展览那么成功,现在想约你吃顿饭是不是都得提前三个月预约了?”
陈迹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情绪:“有事?”
“没事就不能恭喜老朋友?”苏曼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意味,“不过,倒是想提醒你一句,树大招风。你那位小助理,周苓是吧?”
周苓整理画稿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陈迹的背影。他的脊背挺得很直,没有动,却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些。
“小姑娘很能干,上次展览的很多细节都是她盯的,业内不少人都夸她呢。”苏曼的声音继续传来,语气里的调侃渐渐淡了,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也很……显眼。你知道,圈子里的人眼睛都尖,嘴也碎,什么话都能传出来。”
陈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听着。
“我这也是好心提醒你。”苏曼又笑了一声,这次的笑声里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小心护着点,别让好好的人,最后成了别人的靶子。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关心’你。”
说完,苏曼就挂了电话。陈迹握着手机,站在窗边,久久没有动。窗外的阳光渐渐斜了,落在他的身上,却像是没了温度,让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冷硬。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刚才在画室里的松弛和温柔,此刻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
苏曼的话像一根细刺,轻轻扎进了此刻温馨平和的表象之下,把潜藏的危机暴露出来。他知道苏曼的意思——周苓跟着他,太显眼了。一个年轻、漂亮、又能干的助理,跟一个单身的知名画家走得近,难免会被人说闲话。更重要的是,圈子里不乏嫉妒他的人,找不到他的把柄,就很可能从周苓身上下手,用流言蜚语毁掉她,也毁掉他。
他回头,看向桌子前的周苓。她正踮着脚,试图够到书架顶层的一本画册——那是一本很厚的《印象派大师作品集》,她的手臂伸得很长,身体微微前倾,露出纤细的腰肢,阳光勾勒出她专注而努力的侧影,连头发丝都泛着暖光。她显然没有听到刚才的电话内容,也不知道苏曼的话里藏着怎样的威胁,脸上还带着点认真的小表情,像个努力够到糖果的孩子。
陈迹走过去,伸出手,轻易就把那本画册拿了下来。周苓转过身,看到是他,立刻露出一个笑容,眼睛弯得像月牙:“谢谢老师,我找了好久,还以为你把它收起来了。”
“放在上面防尘。”陈迹把画册递给她,声音尽量放得平和,不让她察觉出异样。他看着她接过画册时的开心模样,心底的凝重又深了几分——他不能让她受到伤害,不能让那些流言蜚语玷污她。
周苓低头翻看着画册,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画作,眼神里满是欣赏。陈迹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的侧脸,突然抬手,替她捋了捋鬓边散落的发丝。他的指尖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触碰到她皮肤时,周苓下意识地抬头看他,眼里带着点疑惑。
“头发乱了。”陈迹笑了笑,语气很轻,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温柔的动作背后,他的眼神已经沉了下来。像平静的湖面下藏着暗涌,表面上是风平浪静,底下却早已波涛汹涌。他知道,苏曼的提醒不是空穴来风,接下来的日子,他必须更小心,不仅要保护好他的作品,更要保护好身边的这个人。
周苓没有察觉到他眼神里的变化,只是觉得他的指尖很暖,暖得她心里又泛起了刚才的软意。她低下头,继续翻看画册,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完全没注意到陈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里,除了温柔,还有着不容察觉的警惕和决心。
画室里的阳光渐渐暗了下来,百叶窗的光斑移到了墙角,像一只安静的猫。陈迹站在原地,看着周苓的侧脸,心里默默想着——不管那些人想干什么,不管有多少暗涌在等着他们,他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他会护着她,像护着他最珍贵的作品一样,不让她沾染半点尘埃。
周苓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抬起头,对他笑了笑:“老师,你看这幅《睡莲》,颜色真好,下次我们要不要试试画水景?”
陈迹回过神,脸上的凝重瞬间褪去,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看着画册上的《睡莲》,点了点头:“好啊,等你处理完画廊的事,我们就去湖边写生。”
两人的目光落在画册上,空气又变得暖融融的,刚才的暗涌仿佛从未出现过。可只有陈迹知道,那股暗涌并没有消失,它只是暂时藏了起来,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就可能再次浮现。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迎接它的到来。